回程的电车上,比往常要安静许多。信子像只依人的小鸟,紧紧挨着仁王坐着,小声絮叨着今天班里发生的趣事——哪个同学闹了笑话,家政课烤的饼干形状有些奇怪。仁王只是“嗯”、“puri~”地简单应和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网球包的背带。
他那份异样的沉默,终于让信子察觉到了什么。她停下了叽叽喳喳的分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仰起脸,蜜糖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雅治?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是训练太累了吗?”
仁王收回目光,对上她清澈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纯粹的关切,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他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拖了。
“没有。”他顿了顿,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有件事要告诉你。”
“诶?什么事?”信子眨了眨眼,好奇地凑近了些。
仁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开了网球包的外层拉链,取出了那封硬质的、印着醒目徽章的信封,递到了她面前。
信子疑惑地接过,当她的目光触及“U-17日本代表候补合宿集训邀请状”以及下面仁王雅治的名字时,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啊,”仁王的语气尽量保持着一贯的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个训练营的邀请,要去一段时间。”
信子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雾,声音带着惊慌:“一段时间是多久?要去哪里?是……是不能见面那种吗?”她想起了前几天他偶尔流露出的凝重,想起了柳前辈提到过的“全封闭”。
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即将决堤的泪水,仁王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种陌生的、类似于疼痛的情绪蔓延开来。他讨厌看到她哭,尤其是因为自己。
“具体时间没说,地点在深山里的集训基地,确实是全封闭管理,不能随便外出,也不能……常见面。”他避开了“不能见面”这个绝对的说法,但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
“啪嗒”,一滴温热的泪珠落在了信封上,晕开了墨迹。信子慌忙低下头,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细弱的肩膀开始轻轻耸动。
“为、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还那么久……”她抽噎着,语无伦次,“我……我会……”
——我会想你的。我会害怕的。没有你在身边,我该怎么办?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但仁王从她颤抖的肩膀和压抑的哭声里,听得一清二楚。
电车到站的广播响起。仁王叹了口气,伸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揉她的头发,而是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生硬,但那份努力想要安抚她的心意,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别哭了,丑死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点惯有的嘲弄,但尾音却软化了许多,“只是去训练而已,puri~”
信子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抓住他为自己擦泪的手,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仁王打断她,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下车了。”
他牵着她,走下电车。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信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还在小声地吸着鼻子,但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传来坚定而温暖的力量,稍稍安抚了她慌乱的心。
仁王看着前方,感受着身后女孩全心全意的依赖和那无法掩饰的不安与悲伤,那双总是带着算计和玩味的狐狸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忐忑”的情绪。
如何安抚这只受惊的小动物,如何让她在自己离开的日子里能够安心,这似乎比面对U17里那些未知的强者,更让他感到棘手和……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