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成年期的墨,撒娇的一把好手,成年期的墨会钓人——这还是个没经过命运毒打的墨)
死寂。
在墨徊那句天真无邪却威力无穷的“最喜欢白厄了”之后……
树庭的回廊里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死寂。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最先从这记“重击”中缓过神来的,竟然是平时最沉静的遐蝶。
她眨了眨眼,看着一脸“我说错什么了吗”的墨徊,又看了看周围仿佛集体被石化的同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然,低声喃喃道。
“所以……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如同解开了某种定身咒。
“哐当!”
万敌终于彻底松开了手,白厄“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屁股的疼痛,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极度震惊、荒谬、冤屈得以昭雪,以及“那我之前受的那些罪到底是为了什么”的巨大茫然和崩溃。
“哈……哈哈……”
白厄坐在地上,忍不住发出几声干涩的,比哭还难听的苦笑,他抬头望天,眼神空洞,“原来……原来是这样……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用力捶了一下地面,发泄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风堇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松开捂着嘴的手,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哭笑不得。
“我们……我们之前都在担心些什么啊……他根本就……就没开窍啊!”
那刻夏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烁着极度复杂的光芒,有释然,有无奈,更有一种被狠狠摆了一道的感觉。
他推了推脸上的眼罩,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平静:“……看来,我们的研究方向,出现了根本性的偏差。”
“文献记载的伴侣选择或许存在,但其触发机制和认知前提,显然与我们人类的常识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扫过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白厄,冰冷中难得地掺杂了一丝……几乎是同情的东西?
“也就是说,某些人这段时间的精神煎熬和人身监视……纯属无妄之灾。”
白厄:“……”
谢谢您嘞,现在分析这个还有啥用!
我的精神损失谁赔啊!
万敌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训练重剑,沉默地将其插回剑鞘。
他看向墨徊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看小孩”变成了另一种更加复杂的、带着浓浓无奈和担忧的“看自家养的不谙世事但又威力惊人的珍稀动物”的眼神。
“所以,”万敌沉声开口,做出了总结性发言,“现在的问题是,他不懂。”
一针见血。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罪魁祸首——依旧处于状况外的墨徊身上。
墨徊被大家看得有点发毛,小心翼翼地往后缩了缩,尾巴不安地卷了起来,红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辜和困惑:“大家……怎么了?momo说错话了吗?喜欢……不对吗?”
他看起来有点委屈,明明表达喜欢是好事啊,为什么大家的反应都这么奇怪?
风堇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最温柔的笑容,走到墨徊面前蹲下,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解释道:“momo没有说错话,喜欢大家是对的,是非常好的事情。”
墨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嗯!”
“但是呢,”风堇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试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喜欢呢,有很多种不同的样子。”
“就像……就像你喜欢万敌做的甜点,和你喜欢和我一起照顾药草,和你喜欢老师教你新知识,感觉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墨徊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嗯!甜点好吃!药草好玩!知识……有趣!”
“对呀,真聪明!”风堇鼓励地摸摸他的头。
“所以呢,对白厄的‘喜欢’,可能也是一种……嗯……不太一样的喜欢。”
“这种‘喜欢’呢……”
她卡壳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情感认知几乎是一片白纸的孩子解释那种更加独占、排他、带有吸引和渴望的复杂情感。
那刻夏接过了话头,用他惯有的、学术性的冷静语气试图解释:“可以理解为,一种涉及更深层能量共鸣、带有独占欲和生理吸引倾向的、旨在建立长期稳定绑定关系的特殊情感链接。”
墨徊:“???”
红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的愚蠢,完全没听懂。
白厄捂住了脸:“老师……求您了…说人话……”
再说下去他真的要社会性死亡了。
那刻夏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总结:“就像大地兽一对一辈子,只和唯一的伴侣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这个比喻似乎稍微贴近了一点墨徊的认知。
他眨了眨眼,似乎努力理解了一下,然后看向白厄,又看了看其他人,更加困惑了:“可是……momo也想和大家一直在一起啊?不可以吗?为什么只能选一个?”
在他的概念里,喜欢就是喜欢,想要靠近,想要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分种类?
还要只能选一个?
所有人:“……”
得,又绕回去了。
教育失败。
众人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意识到,想要让墨徊理解人类(或者说智慧生物)复杂的情感世界,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简直比教会他最高深的炼金术还要困难百倍!
白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脸生无可恋:“算了……顺其自然吧……等他再长大点,说不定自己就懂了……”
他现在只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找个地方静静。
那刻夏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能完全顺其自然。”
“在他拥有足够的分辨力和自制力之前,这种无意识的、不分对象的吸引力扩散,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白厄,“尤其是对某些定力不足的个体而言。”
白厄:“……”
我怎么就又定力不足了?!
风堇担忧地点头:“是啊,这次是在树庭里,还好。万一以后到了外面,他对别人也……”
遐蝶轻轻补充:“……或者,别人对他……”
这话让所有人背后一凉。
以墨徊这副精致漂亮又不自知地散发着吸引力的模样,加上这种天真烂漫的性格,放到外面去,简直就是一块扔进狼群里的鲜肉!
万敌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硬:“需加强看护。”
“尤其是外出时。”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的保护欲和担忧再次飙升到了顶点。
于是,树庭的“戒严”状态解除了一半——解除了对白厄那冤屈的“严防死守”。
但取而代之的,是升级版的、对墨徊全方位的“认知教育”和“安全保护”。
大家开始更加耐心地、用各种比喻和实例,试图向墨徊灌输“亲密行为的界限”“不同情感的区别”“对外人的警惕”等概念。
而白厄,虽然洗刷了“嫌疑”,但日子并没有变得更好过。
他依然要每天面对墨徊那无意识的、强大的吸引力,同时还要努力摆正心态,把自己摆在“监护人”和“哥哥”的位置上,内心备受煎熬。
并且,他还多了一项任务——成为墨徊理解“特殊喜欢”的反面教材(那刻夏提议的)和重点防护对象(万敌要求的)。
墨徊则依旧在“大家好像很奇怪”和“喜欢明明是好事情”之间来回摇摆,努力理解着那些对他而言过于复杂的“规则”。
他只知道,大家好像不再那么紧张了,但又有了新的烦恼。
而他最喜欢白厄这件事,似乎成了大家重点关注的问题?
树庭的日子,就在这种略显混乱、充满挑战又哭笑不得的氛围中,继续着。
所有人都明白,关于墨徊的“情感教育”,这将是一场漫长而艰巨的战役。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至少是在同一个阵营里,共同面对这个甜蜜又无比头疼的难题。
¥
关于如何对墨徊进行“情感教育”和“安全防护”的讨论,再次陷入了一种焦灼的、略带绝望的氛围。
大家提出了各种方案,从那刻夏的“系统性情感认知课程”到万敌的“物理隔离与高强度监护”……
但似乎都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墨徊那“不分对象、无差别散发”的吸引力以及他本人“天真无邪、浑然不觉”的状态。
就在这愁云惨淡之际,一向安静、仿佛总是游离在讨论边缘的遐蝶,忽然轻轻地、却又清晰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实……”她微微偏着头,似乎在进行某种文学性的构思,语气带着写作者特有的抽离而通透的分析感,“防什么防呢?”
众人:“???”
遐蝶继续平静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momo喜欢就喜欢呗。”
“反正……我觉得是防不住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得所有人外焦里嫩!
“噗通!”
一声闷响。
只见白厄双腿一软,竟然直接以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的“orz”姿势跪伏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整个人散发出浓郁的、生无可恋的灰败气息。
他抬起一只手,颤抖着,声音如同梦呓般喃喃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绝望。
“我……我感觉……人生一片灰暗……前途无亮……完了……全完了……”
遐蝶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简直比之前所有的严防死守加起来给他的压力还大!
这是一种直接宣判他“死刑”连挣扎一下都显得徒劳的终极绝望!
所有人看着地上那滩名为“白厄”的绝望物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该同情他呢?
还是该吐槽他的反应过于夸张?
风堇张了张嘴,想反驳遐蝶,却又发现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以墨徊那种认死理、又拥有可怕学习能力和成长速度的特性,再加上那该死的、无法控制的种族天赋……
他们真的防得住吗?
难道要把他锁起来不成?
那怎么行!
万敌眉头紧锁,抱着臂,似乎在严肃思考“防不住”这个可能性带来的后果以及应对方案。
那刻夏则是冷哼一声,似乎对遐蝶这种“放弃治疗”的论调颇为不满,但又不得不承认其具有一定的……现实基础。
遐蝶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投下了怎样一枚重磅炸弹,她甚至还在继续分析,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安慰”大家:“而且,换个视角来想的话……”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这位“同人文写手”又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新视角”。
遐蝶用她那平缓的语调,抛出了更具冲击力的观点:“白厄阁下……说不定也能因此脱单了?”
“momo……也算是有了一个知根知底,大家都能放心的依靠?”
“毕竟,大家对白厄阁下的人品……呃,大体上还是了解的?”
她说到人品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还在地上oRZ的白厄。
“这么一想的话……”遐蝶最后总结道,“其实……还挺不错的?”
挺、不、错、的?!
这四个字像最后的丧钟,敲响在白厄的耳边。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白厄从牙缝里挤出哀求,声音带着哭腔。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还在拼命挣扎的理智和负罪感,都要被这诡异又该死的“逻辑”给说服了!
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然而,遐蝶的话却像魔音灌耳,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众人脑海中盘旋。
脱单?
依靠?
知根知底?
人品……大体了解?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
白厄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本质绝对善良正直,对墨徊更是没话说,恨不得掏心掏肺。
如果墨徊的“伴侣选择”注定无法避免,那么对象是白厄……
确实比外面任何未知的对象都要强上千百倍!
至少他们能时刻盯着,确保墨徊不会受委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开始疯长。
就连原本最抗拒、看白厄最不顺眼的那刻夏,脸色都变得极其古怪,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某种认同感,导致表情有些扭曲。
万敌抱臂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手肘,显然也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让他接受自家养大的孩子被“拱”的事实很难,但如果拱菜的是自家看着长大的、品性知根知底的猪……好像……
恶心程度确实下降了一点点?
风堇看着地上绝望的白厄,又看了看一旁完全状况外正歪着头好奇研究白厄oRZ姿势的墨徊,眼神变得复杂无比,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慈爱”和“祝福”?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白厄的心理防线即将全面崩溃之际——
“白厄?你怎么了?地上凉哦。”
墨徊完全没听懂大人们复杂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看到白厄趴在地上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关心地飞了过去,然后轻巧地落下,直接盘腿坐在了白厄的背上,还伸出小手好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这个动作自然无比,充满了墨徊式的亲昵和担忧。
白厄:“!!!”
背后突然增加的重量和触感,让他浑身一僵,刚刚升起的那么一丝丝可怕的动摇瞬间被吓飞了,只剩下无比的恐慌:“你你你……你下去!”
墨徊反而坐得更稳了,歪着头:“不要,地上凉。”
所有人:“…………”
那刻夏看着眼前这幕——绝望oRZ的白厄,天真无邪坐在他背上的墨徊,以及周围一群神色复杂,仿佛在参加什么诡异婚礼仪式的众人——他终于彻底放弃了。
他翻了个白眼,简直没眼再看下去,干脆利落地转身,甩下一句:“懒得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决定用浩瀚的知识海洋洗涤自己受到污染的心灵。
眼不见为净!
那刻夏的离场仿佛一个信号。
万敌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他走到白厄身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大手,不是拉起白厄,而是……沉重地拍了拍白厄的肩膀,差点把坐在上面的墨徊震下来。
那力度,那眼神,仿佛在说:“……以后……好好对他,不然……”
未尽之语充满了无形的威胁。
拍完,万敌也转身离开了,背影带着一种老父亲嫁女般的萧索和无奈。
风堇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最终也只能摇摇头,对白厄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和还在努力思考“新视角”的遐蝶离开了。
转眼间,回廊里就只剩下还趴在地上oRZ的白厄,以及坐在他背上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觉得大家好像都走了有点失落的墨徊。
白厄感受着背上温暖的重量和万敌那意味深长的拍肩,整个人都麻木了。
所以……这就算……
……默认了?
……交代了?
……托付终身了?!!
“啊啊啊啊啊——!”
白厄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崩溃的长嚎,响彻了整个树庭。
而坐在他背上的墨徊,只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声嘟囔:“白厄不怕不怕,momo在呢。”
白厄:“……”
让我死了吧。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