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锚点 - 2004年
时间:2004年 深秋
地点:大陆,青川镇,家中
怀表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那几颗微亮的星芒已经黯淡下去,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震撼的穿越只是一场幻梦。
但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手铐勒紧的幻痛,心脏也依然为那双绝望又疯狂的眼睛揪紧着。
窗外的雨声紧密地敲打着玻璃,远处传来闷雷的滚动声。
我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勉强照亮桌面上摊开的几份文件。
我叫阮糯。
一个月前,一场无情的车祸带走了原身的父母。
他们是市里分管文教工作的干部,一生清廉,留下的除了满屋子的书和哀荣,就是一个突然被掏空、不知所措的原身(我)。
处理完后事,组织上的阿姨红着眼眶,把一些父母的遗物和一个厚厚的文件信封交给我,里面是他们的积蓄和抚恤金。
她摸着我的头,声音哽咽:“软软,以后……以后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原身才刚成年,仿佛昨天还在为高考志愿和爸妈撒娇争论,今天就只剩我一个人,家里冷清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组织的阿姨们帮忙处理了大部分后事,镇上的领导很关心,但更多的是无奈。
未来的路,终究要我自己走。
此刻桌上摊着几份文件和一些黑白照片。
那是几天前,镇上负责侨务工作的干部李姨特意送过来的。
“软软啊,”李姨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又带着公事公办的谨慎,
“你父母走得突然,按规矩和你特殊的情况,是需要一个监护人的。
我们查了很久,你妈妈这边有一位表亲,在香港那边。”
她把一张稍微模糊的彩色照片推到我面前。
上面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笑容爽朗的男人,背景是繁华的香港街道。
“他叫陈国荣,按辈分,是你远房表舅。
听说在那边干得还不错,是位警官。”
李姨叹了口气,
“我们这边已经通过办事处和他单位联系上了,他也知道了你家的情况,表示愿意做你的监护人。
你看……”
我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陌生的男人身上。
香港。
一个听起来光怪陆离、离原身的生活无比遥远的地方。
一位警察表舅。
心脏忽然猛地一跳。
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出来——
那块怀表让我看到的未来碎片里,那个最终变得疯狂残忍的少年,他所对抗和仇恨的,不正是警察吗?
而这位素未谋面的表舅,恰恰就是一名香港警察。
这仅仅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块怀表,它把我指引向香港,指引向陈舅舅,并非偶然?
李姨还在继续说:“……手续方面我们会协助办理,主要是户籍和那边的接收证明。
香港回归也7年多了,往来比过去方便不少,但过去之后的生活,可能就需要你自己尽快适应了。
你……愿意过去吗?”
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块冰凉的古旧怀表。
我愿意吗?
离开这个装满悲伤回忆却是我目前唯一熟悉的地方,去投奔一个完全陌生的亲戚,闯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可是,留在这里,我又能做什么?
无尽的悲伤和孤独几乎要将我吞噬。
而且……那个少年。
那个被困在无尽雨夜和未来血腥里的少年。
如果我去了,是不是……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是不是就有可能,去做点什么?
哪怕只能改变一点点,哪怕最终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坚定。
“李姨,谢谢您。”
我轻声说,“我愿意去。
麻烦您……帮我办手续吧。”
做出决定后,心里反而奇异地安定下来。
往后的日子,我开始在等待手续办理的间隙,下意识地收集一切关于香港的信息。
看电视里播放的港剧新闻,听电台里缥缈的粤语歌,试图从那些零碎的影像和声音里,拼凑出那个我即将前往的世界的模样。
而更多的夜晚,我会反锁房门,拿出那块怀表。
雨夜·无声的相遇
时间:2004年深秋(电影现实);穿越至约1993年(阿祖约12-13岁)
地点:大陆,青川镇(现实);穿越至香港,某豪宅后巷(穿越点)
怀表的冰凉,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掌心漾开一圈冰冷的涟漪。
那微弱的星芒仿佛我紊乱的心跳,明灭不定。
南下香港的手续材料还摊在桌上,像一份对我未来的冰冷宣判。
我必须做点什么。
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
指尖按下表冠的触感,冰冷而决绝。
“咔哒。”
霎时间,天旋地转。
熟悉的眩晕感并非温柔的牵引,而是一股粗暴的、几乎要将我灵魂撕扯出来的力量。
眼前的景象——父母温和的遗照、窗外安静的秋夜——像被打碎的玻璃般迸裂、剥离,取而代之的是……
冷!
铺天盖地的冷!
尖锐的、带着土腥气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布料冰冷地黏在皮肤上,夺走每一丝温度。
我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寒气像刀子一样割过喉咙。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里,脚下是漫过鞋底的、冰冷的积水,混杂着腐烂垃圾和被雨水冲刷出的、某种昂贵植物香氛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高高的、森然的围墙,顶端是造型华丽的铁艺栏杆,像一座冰冷的囚笼,将巷子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又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我的呼吸刹那间停滞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垃圾桶旁逼仄的角落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死死地蜷缩着。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丝质衬衫像第二层皮肤般紧贴在他尚未长开的、单薄的脊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
黑发被雨水浸透,一绺绺地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额头和脸颊上。
他不是在哭,他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块肌肉都在抑制不住地细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痛苦,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