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宇一身亲王世子规制的华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虽身处盛宴,眉宇间却仍带着几分战场淬炼出的凛然肃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席间不少闺秀既心生畏惧,又忍不住偷偷红了脸颊,目光流连。
慕容清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这细微的动作恰好被身侧的萧承宇捕捉到,他略偏过头,压低声音问道:“何人惹得世子妃不快了?”
慕容清婉也不避讳,抬了抬下巴,视线轻扫过那些暗送秋波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酸:“难怪世子执意不肯和离,原是想留着妾身在此挡桃花。
瞧瞧这满殿的千金,眼风都快缠成丝线了,平日里的矜持端庄也不知去了何处。这般模样,倒也好意思当初嘲笑我出身乡野?”
见她言语间毫不掩饰的嫌弃,萧承宇非但不恼,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凑近些许,用仅有两人能听闻的嗓音道:“世子妃何须妄自菲薄?在本王眼中,她们不及你万一。若再有人敢对你不敬,不必顾忌,尽管回击便是。”
“哦?”慕容清婉挑眉看向他,“此言当真?世子可莫要后悔。”
“自然。”萧承宇颔首,语气笃定,“本王一言九鼎。”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地低语,姿态显得颇为亲近,落在众人眼中,不免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许多人都暗自吃惊,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素来不近女色的靖王世子,此刻竟会对世子妃流露出如此迥异于常的温和神色,那眼角眉梢蕴藏的暖意,做不得假。
这番景象,也让席间不少存了别样心思的人,悄然打起了新的算盘。
皇上不愿见席间再生争执,向身侧内侍递去一个眼神。
大太监心领神会,高声宣示宴启。丝竹声起,御宴正式开始。皇上先是论功行赏,对北境将士一一嘉奖。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颂圣之声,臣子们相互举杯致意,言辞恳切,仿佛皆是肝胆相照的挚友。唯有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透露出这祥和表象下的暗流汹涌。
慕容清婉安静地坐在萧承宇身侧,看着这群勋贵官员言笑晏晏,明明彼此心存芥蒂,却偏要作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暗叹,这般虚与委蛇,实在令人疲惫。
席间确有几位贵女不甘寂寞,借着敬酒之名,言语间暗藏机锋,试图给慕容清婉难堪。
然而不等她开口,萧承宇只需一个眼神扫过——那是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凛冽威压,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便让那几位千金顿觉呼吸一窒,到了嘴边的讥诮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一阵青白。
慕容清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她傲然地朝那几位挑衅者抬了抬下巴,见她们敢怒不敢言的窘迫模样,心中顿觉畅快。原本觉得乏味的宫宴,此刻倒也添了几分趣味。
这场御宴看似君臣同乐,一派祥和,实则席间众人各怀心思。
自靖王世子萧承宇未战死沙场、反而大胜归朝的消息传回京城,朝堂格局便已悄然生变。
昔日二皇子因其生母清妃圣宠不衰,三皇子有贵妃一脉鼎力支持,各方势力纷纷押注,党争日趋明朗。
然而随着三皇子被囚宗人府,二皇子一时风头无两,俨然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唯有太子始终深居简出,低调异常。而二皇子,则已将对太子之位的势在必得,写在了眉宇之间。
宴会行至中段,献艺助兴的环节如期而至。
早已按捺不住的贵女们纷纷登场,或抚琴,或起舞,或挥毫,一时间殿内流光溢彩,笙歌不绝。慕容清婉静坐席间,看得出这些千金为此刻确是下足了苦功,一颦一笑皆经精心雕琢。
正当她饶有兴味地观赏时,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歌舞升平:“今日既是庆贺靖王世子凯旋的盛宴,世子妃作为世子最亲近之人,难道不该亲自献艺,为世子、更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助兴吗?”
话音落下,殿内丝竹声渐歇,原本喧闹的气氛骤然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玩味,齐刷刷投向慕容清婉。
“嘉禾,不得无礼!” 贵妃娘娘率先开口斥责,目光扫向那出声的华服少女,语气看似严厉,可眼底对慕容清婉的那抹轻蔑与嘲讽却未能尽数掩去。
闻得“嘉禾”二字,慕容清婉心下顿时了然。
原来这位便是宫中那位极负“盛名”的嘉禾公主,贵妃所出,深得帝心,素来骄纵跋扈,连宫中得宠的妃嫔亦不放在眼里,行事全凭喜怒,皇帝却从未真正苛责过。
今日这一出,显然是冲着自已来的。
宴会气氛骤然凝滞,丝竹声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
长公主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调慵懒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嘉禾这话倒是在理。靖王世子身为三军主帅,今日在座多少将士曾随他出生入死。世子妃身为他的正妻,若在此时毫无表示,确实……略显失礼了。”她目光扫过慕容清婉,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安宁郡主立刻接口,声音清脆却字字带刺:“母亲和表姐何必强人所难呢?难道忘了咱们这位世子妃,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乡野之间,怕是连琴谱都没见过吧?”她掩唇轻笑,眼底尽是恶意。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几位贵女交换着眼神,低声议论虽轻,却足以让邻近的人听清:
“可不是么,一个村姑,能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还敢谈才艺?”
“若换作是我,早寻个借口不来赴宴了,何必在此自取其辱?”
“真是想不通,世子那般人物,怎会……”
“若是识趣,就该自请下堂,免得玷污了靖王府的门楣……”
萧承宇指节分明的手正缓缓摩挲着酒杯,那些刻薄的言语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
他眸色骤冷,抬眼看向始作俑者嘉禾公主,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凛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看就要有所动作。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力道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慕容清婉侧过头,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方才殿下说的话,可还作数?”
萧承宇动作一顿,垂眸对上她清亮沉静的眼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眼底的寒意稍敛,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低声道:“自然作数。无论对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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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