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始终冷眼旁观的慕容清婉身上，眼神复杂无比，有恼怒，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个女儿，回来之后，就搅得相府鸡犬不宁，偏偏每次又都站在“理”上，让他抓不到错处，甚至还得被迫依着她的意思行事！
他张了张嘴，想训斥几句，却发现无从说起，最终只是疲惫又烦躁地挥挥手：“你也回去！安分待嫁！别再给府里惹事了！”
慕容清婉心中冷笑，到底是谁在惹事？但她面上只是微微屈膝，语气平淡无波：“女儿谨遵父亲吩咐。”
说完，她不再多看这混乱的场面一眼，带着自己的丫鬟，转身款款离开。
回到清漪院，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间的一切。
白羽和小禾终于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后怕和解气的复杂神色。
“小姐，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林尚书那样子，像是要杀人！”小禾拍着胸口道。
“怕什么？有理走遍天下。”
慕容清婉淡淡道，走到桌边坐下，自己斟了杯冷茶，“经过今晚，林氏短期内应该不敢再作妖了。你们也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
“是，小姐。”几个丫鬟虽然兴奋，但也确实累了，行礼后退下。
屋内只剩下慕容清婉一人。她慢慢饮尽杯中冷茶，冰冷的液体滑入喉管，让她愈发清醒。
慕容清婉的狠辣手段彻底震慑了相府上下。
如今老夫人听到“大小姐”三个字就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绕道走。
林氏因林安成之事元气大伤，更是缩在锦兰院里装鹌鹑，再不敢到慕容清婉面前蹦跶半分。
府中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视清漪院如龙潭虎穴，轻易不敢靠近。
这番清静局面，正中慕容清婉下怀。
无人打扰，她乐得自在，正好专心筹划自己的事。
慕容博被接连的风波吓破了胆，唯恐大婚前夕再横生枝节，凡事必定亲力亲为，紧绷着一根弦，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
婚期虽显仓促，但靖王府那边显然极为重视，一应流程礼数周到完备，聘礼丰厚，规矩严整，倒让忙得脚不沾地的相府众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也减轻了不少压力。
在一片忙乱中，唯有准新娘慕容清婉最为气定神闲。
除了盘算着今夜要再去探望一次两个弟弟，她便只安心待在院中，静待出嫁。
成亲前夜，慕容博特意前来，面色复杂地对慕容清婉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场面话，无非是关乎相府体面、谨言慎行、莫要得罪靖王府云云。
慕容清婉垂眸听着，面上恭敬，心中却一片冷然嘲讽。
待慕容博前脚刚离开清漪院，后脚，慕容清婉便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相府重兵把守的库房。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她看着满室琳琅、价值连城的珍宝古玩、金银玉器，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些，有多少是踩着她母亲沈氏的尸骨、吸着她外祖家的血脉积累起来的？
她目光扫过，意念微动。
刹那间，库房内如同被狂风卷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箱笼、博古架上的珍玩、藏在暗格里的银票地契……所有值钱之物，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尽数被她纳入了空间之中。
原本满满当当的库房顿时变得空荡萧条，只剩下一些笨重不值钱的家具和空箱子。
慕容清婉满意地环视了一下这空荡荡的库房，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种收回些许利息的快意。
做完这一切，她才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吉日这天，天色尚未破晓，二婶丁氏便领着喜娘和一众丫鬟来到了慕容清婉的清漪院。
那喜娘显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对着慕容清婉就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吉祥话，什么“鸾凤和鸣”、“早生贵子”滔滔不绝。
待接过青鸾递上的丰厚红封后，更是热情高涨，伺候起来格外卖力，手脚麻利地准备开脸、上妆。
大约忙活了一个时辰，妆容总算完成。喜娘和丁氏围着慕容清婉，满口夸赞“雍容华贵”、“喜庆端庄”。
然而，当慕容清婉看向镜中人时，差点没惊得从绣墩上站起来——这妆容未免也太骇人了！
脸颊上两团浓重到近乎刺目的胭脂，活脱脱像偷用了猴屁股的颜料，嘴唇更是涂得鲜红饱满，几乎咧到了耳根，配上雪白的铅粉，活脱脱一个刚从戏台上下来的花旦！
这模样若是被萧承宇见了，怕是真要把他“吓醒”过来不可！
慕容清婉强压下心头的惊悚，面上不动声色，对丁氏和喜娘柔声道：“有劳二婶和妈妈辛苦了。我想独自静坐片刻，祈愿一番，还请诸位暂且到外间歇息片刻。”
丁氏只当她是新嫁娘紧张，又想祈求母亲保佑，便笑着应了，带着众人退到了外间。
房门一关，慕容清婉立刻起身，毫不犹豫地从空间里取出卸妆水和棉片，动作迅速地将那惨不忍睹的“喜庆妆容”彻底清除干净。
看着镜中恢复清丽本色的脸庞，她松了口气。
随后，她凭借着自己现代的眼光和手法，选用质地细腻、颜色自然的胭脂水粉，为自己重新勾勒了一个精致明艳却又不失大气的妆容。
既符合新嫁娘的身份，又最大限度地凸显了她原本的美貌，绝非方才那般吓人。
完成后，她才唤青鸾和小禾进来伺候她换上那身华丽繁复的凤冠霞帔。
小禾一进来，看到自家小姐的脸，眼睛顿时亮了，压低声音惊叹道：“小姐，还是您自己画的妆容好看！方才那个……实在是……”她吐了吐舌头，没敢说下去。
慕容清婉微微一笑，在两人的搀扶下仔细穿戴整齐。
沉重的凤冠压下，眼前被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喜帕彻底遮盖，她由丫鬟们搀扶着，缓缓坐回床边，等待着接下来的仪式。
吉时将至，清漪院内却显得异常冷清。
除了二婶丁氏忙前忙后，张罗着最后的事宜，大房那边，从老夫人、慕容博到林氏，竟无一人露面，仿佛全然忘了今日是相府嫡长女出阁的日子。
这般刻意的忽视和凉薄，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小禾看着自家小姐孤零零坐在镜前，一身红妆却无人相贺，忍不住鼻尖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