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兽皮斗篷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秦尘走在队伍最前端,雷霆长枪斜指地面,枪尖破冰的脆响与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混作一团。
他能感觉到身后二十余人的体温正在风雪中一点点冷却——这是支刚从黑楼杀手围杀中突围的商队残兵,其中半数是老人妇孺,若再拖上半个时辰,怕是要有人撑不住倒在雪地里。
秦大人......
一道细若蚊蝇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秦尘侧头,便见雪蚕娘缩着脖子站在阴影里,冻得通红的指尖捏着冰茧的边缘,单薄的布衣下,那枚本该泛着幽蓝的冰茧此刻正渗出星星点点的银芒,像极了被揉碎的萤火。
这是个总爱抱着冰茧发呆的小姑娘,三天前商队遇袭时,她护着这枚茧子被砍了三刀都没松手。
秦尘放缓脚步,雷光在指尖流转成温柔的弧:怎么了?
它......雪蚕娘吸了吸鼻子,冰茧上的银芒突然暴涨三寸,刺得她眯起眼,夜里总发光,我以为是......是暖的。她将冰茧往秦尘怀里送了送,茧身贴着他掌心的刹那,鸿蒙本源雷如游蛇般钻入茧内——下一刻,秦尘瞳孔骤缩。
灰黑雷息!
那丝蛰伏在冰茧最深处的气息,与叶归尘残符里的邪雷同源!
更诡异的是,它正以固定的频率跳动,每六十息一次,与小雅怀中的净魇雷印产生微弱共振,像两根被同一根琴弦牵动的木槌。
原来如此。秦尘的拇指重重碾过茧身,冰屑簌簌而落,他们不是单纯用邪雷控制活人,是把活人当信号塔。他抬眼望向被风雪遮蔽的穹顶,喉间溢出冷笑,用无数个这样的中继站,编织一张覆盖整个天穹大陆的雷祭网络。
队伍后方突然传来惊呼。
秦尘旋身,正见小雅踉跄着扶住树干,胸前的净魇雷印剧烈震颤,在她雪缎般的肌肤上烙出暗红印记:主人!
有东西......在模仿叶归尘的气息!她指尖发颤地指向东南西北三个方向,左边是李叔的声音,右边像我阿娘......他们说,说快来救我......
雷纹鹰突然发出尖啸,振翅冲上半空。
这头通灵的雷属性妖兽瞳孔里跃动着细碎雷光,显然也感应到了异常。
秦尘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商队里的老人们开始抹眼泪,几个少年攥紧了腰间的短刀,连最沉稳的护卫队长都握紧了剑柄。
雷纹鹰,布逆听之网。秦尘抽出雷霆长枪,枪尖在雪地上划出十二道微光,用庚金白虎雷和戊土麒麟雷布阵。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雷,他们想玩心理战,那就让他们看看,谁的雷更真。
当微型雷阵在营地周围成型时,三个极微弱的共鸣点在阵盘上亮起。
秦尘盯着那三个闪烁的红点,突然笑了:假的就是假的。他扯下腰间的兽皮袋,将冰茧轻轻放在阵心,既然你们爱听假话......
庚金白虎雷如剃刀般划开冰茧表层,露出内部细密的银丝脉络,那些银丝竟与雷祭网络的共振频率完美契合。
秦尘屈指一弹,吞噬祖雷裹着模拟的邪雷频率钻了进去。
下一刻,冰茧上的银芒骤然大盛,像是被戳破的灯笼,刺目的黑光顺着银丝疯狂蔓延!
噗——
千里外的黑楼观测塔内,灰袍观测使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他盯着手中的雷纹罗盘,上面三个代表伪造印记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不可能!
影契渊的谐频伪装连圣境强者都破不开......
找到了。秦尘的指节重重叩在阵盘上,北冰域寒髓洞的位置在雷纹中清晰浮现,他们的中继节点,在寒髓洞。
黎明前的寒髓洞笼罩在冰晶迷雾里。
秦尘踩着齐膝深的雪,雷霆长枪挑开垂落的冰帘,入目便是七根一人高的冰柱。
每根冰柱里都嵌着人体器官——心脏、眼球、断指,表面爬满邪雷纹路。
而最中央那根冰柱,映出的轮廓让他呼吸一滞。
秦烈......
冰柱里的少年与他有七分相似,正是十年前随商队失踪的堂兄。
此刻秦烈的双目闭合,额间却烙着与叶归尘相同的雷祭印记,冰柱表面的邪雷正顺着他的血脉往心脏钻。
动手!秦尘暴喝一声,雷霆长枪化作紫色闪电轰向主柱。
冰柱碎裂的刹那,他体内雷核雏腔轰然炸裂,雷净领域如浪潮般席卷整座洞穴。
黑雷被净化的噼啪声中,他听见观测塔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那是雷祭网络的中枢被摧毁了。
撤出洞外时,雪已经停了。
雪蚕娘抱着空茧蹲在雪地里,眼泪砸在冰面,溅起细小的冰晶:它们......本来是保护我们的。她仰起脸,睫毛上挂着泪珠,我阿娘说,冰茧里住着雪神,会在危险时......
所以这一战,不只是为了我自己。秦尘蹲下身,将新炼的净魇雷印轻轻放在她掌心,雷纹在雪光里流转如活物,从今往后,我不再等他们送来背叛......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血色雷云,我要亲自去找出,每一个被炼成刀的兄弟。
撤离寒髓洞百里外,众人在背风的山坳扎营。
风雪渐歇,雪蚕娘裹着兽皮坐在篝火旁,空茧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茧身已经没有了银芒,却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温热,像是什么东西刚从里面离开。
她低头轻吻茧面,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雷声——不是炸响,而是绵长的轰鸣,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云端缓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