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深处的寒气像无形的针,扎得秦尘后颈发疼。
他望着那团逐渐清晰的冰茧轮廓,喉结滚动——方才还以为是敌人,此刻却见冰茧表面的霜花正以奇异纹路褪去,露出里面盘坐的老妪。
她白发如瀑,十指却如淬毒的弯钩,每根指尖都牵着半透明的蛛丝,正往半空的“雷祭星轨图”上缠绕。
“小雅。”秦尘低头,掌心的太乙青木雷温柔地裹住怀中人。
小雅的睫毛还挂着泪,方才被冰池勾动的神魂烙印虽已切断,可她眼底仍浮着层灰蒙蒙的雾气,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灵识。
他指尖轻轻点在她眉心,雷劲如游丝探入识海,触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纹——那是烬影教的魂印,比预想中更顽固。
“用混沌晶片。”秦尘突然想起鬼匠曾给的那枚半透明玉片,说是能封藏一切能量。
他咬破指尖,在晶片上画了道庚金雷纹,再按在小雅额间。
青木雷裹着那道暗纹缓缓抽离,最后“啵”地一声被封进晶片中。
小雅身子轻颤,终于能完整说出话:“尘哥……我刚才好像听见好多人在喊,说我是‘活引’,说跳下去就能见着我娘……”
她声音发颤,攥住秦尘衣袖的手冷得像冰。
秦尘心口发紧,前世雷尊的记忆里,“活引”是献祭仪式中最残酷的媒介,需用血脉至亲的执念做引。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别怕,他们碰不着你。”这才抬眼看向冰茧方向——老妪的蛛丝又多了几缕,每一根都泛着星辉,在洞窟里织成半透明的光网。
“雪蛛婆婆?”哑驼客突然出声。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秦尘身侧,背篓里的冻尸已全部放下,其中一具的衣襟下,半卷旧图与空中光网隐隐共鸣。
老妪闻言,浑浊的眼珠转向他们,嘴角扯出一道极淡的笑:“小哑巴,你还记着婆婆?”她声音沙哑,像砂纸擦过青铜,“当年你爷爷背我出雷狱时,可没你这么高。”
哑驼客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点头。
秦尘注意到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篓上的雷纹——那是雷狱殿密探的标记,看来这老妪与雷狱殿有旧。
他目光回到光网上,蛛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逐渐勾勒出天穹大陆的轮廓。
东玄域的草木、西荒域的火山、北冰域的冰川、南洋域的海浪,竟都在光网中若隐若现。
“婆婆,您织的是命,还是局?”秦尘突然开口。
他能感觉到这张网里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或许能解开烬影教为何执着于十二至宝,为何盯上小雅的血脉。
老妪的手指顿了顿,蛛丝“啪”地断了一根。
她抬头时,浑浊的眼珠里突然闪过一道精芒:“都是……也都不全是。”她继续编织,“你看这星轨。”光网突然流转起星光,十二条亮线从四域不同位置升起,像十二条发光的河流,最终汇聚到东玄域某处——那里的光影逐渐清晰,是地底万丈深处一座倒悬的雷山,山底十三根锁链缠着具巨尸,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长枪。
秦尘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枪身的纹路,与他认主的雷霆枪如出一辙,甚至能感应到同源的雷韵!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蛛丝的另一端竟延伸向北冰域极深处,在光网中凝成一个幽蓝的光点——“那是玄冥冰狱的心渊池底!”他脱口而出,“九幽冰魄的封印之地!”
“他们不是要复活古雷魔神。”秦尘的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前世被背叛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挚爱红颜的冷笑,生死兄弟的断剑,神劫降临时那道熟悉的雷纹。
他猛地攥紧雷霆枪,枪身发出嗡鸣,“是要用十二至宝之力,把我炼成新的容器!再借冰魄为引,唤醒地脉里的‘另一半神魂’!”
老妪的手终于停了。
她浑浊的眼珠里泛起怜悯:“雷帝血脉,本就是天地间最完美的容器。你前世被神劫劈碎的神魂,有一半融进了天穹地脉。你的背叛者……”她顿了顿,“把自己的神魂藏进了那半截里。他们等的,是你十二玄雷圆满、血脉归一之日。”
秦尘只觉喉头腥甜。
他终于明白,为何烬影教总在他收集至宝时搞破坏——他们不是要阻止,是要引导!
引导他按他们的轨迹,把十二至宝的力量喂给地脉里的那截神魂!
“所以这张星轨图,是他们的局。”他盯着光网,眼底却燃起雷火,“但既然是局,就有破绽。”他突然取出腰间的混沌晶片,里面还封着小雅的魂印。
鸿蒙本源雷从指尖窜出,在晶片表面游走,“婆婆,借您的蛛丝一用。”
“你要做什么?”哑驼客皱眉。
“把这张图炼成反向定位器。”秦尘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们用星轨定位我,我就用星轨定位他们的分坛。”他以吞噬祖雷为笔,鸿蒙雷为墨,在光网上逆着星轨纹路绘制——每画一笔,光网就发出刺啦的雷响,像在抗议被篡改。
他的寒髓脉络本就因方才救小雅而有些龟裂,此刻更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手臂滴在冰面上,绽开红梅。
“小子,你这是在烧神魂。”老妪突然开口,“逆轨绘图,等同于用你的雷魂做引。”
“那又如何?”秦尘扯了扯嘴角,“当年他们用我的神魂引神劫,今日我便用我的神魂烧他们的局。”
子时三刻,光网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秦尘踉跄后退,扶住冰壁才勉强站稳。
他额头全是冷汗,却盯着空中的光网笑了——原本汇聚向东玄祖地的星轨,此刻竟逆转成三张蛛网,分别投射在冰面:西荒“炎窟坛”、南洋“南溟祭坛”、北冰“玄冥冰狱”,三个红点像三盏鬼火;最中央的绿点则缓缓移动,最终定在东玄祖地深处——“雷狱殿”核心!
“找到了。”秦尘抹了把嘴角的血,“这是他们激活的最后三座分坛。”他转头看向哑驼客,“带着小雅和婆婆离开,越远越好。”
“你要去哪?”小雅突然拽住他衣角,眼睛红得像兔子,“我不要你一个人……”
“听话。”秦尘蹲下来,替她理了理乱发,“我要去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他的目光扫过光网上的东玄祖地,那里倒悬雷山的虚影还在,断裂的长枪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口,“还有,替前世的自己,讨个公道。”
就在这时,整座冰狱突然剧烈震颤!
头顶的冰棱纷纷坠落,砸在地上碎成冰碴。
秦尘猛地抬头,透过冰窟的裂缝,看见远处山顶立着个穿霜骨甲的老妇——是霜骨老母!
她手中的祭雷铃疯狂作响,每一声都震得空气扭曲。
“祭器已临,冰魄归位!”霜骨老母的声音像炸雷,穿透冰狱,“心渊池底,开!”
“轰——”
心渊池底传来轰然炸响,幽蓝色的光从池底裂缝中涌出,像一条被惊醒的巨龙,正缓缓抬起头。
秦尘能清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极寒之力——是九幽冰魄!
它被封印了千年,此刻终于要重见天日。
他握紧雷霆枪,寒髓脉络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手腕,每动一下都像有冰锥在扎。
但他却笑了,笑得像当年引动神劫时那样肆意:“你们等了百年……可我,只争这一线。”
冰狱外,雷纹鹰突然发出尖啸,振翅冲向天际。
哑驼客背起雪蛛婆婆,又半蹲下来对小雅伸手:“走。”小雅咬着唇,最后看了秦尘一眼,终于伸手搭上哑驼客的背。
秦尘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冰窟入口,这才转身看向心渊池。
幽蓝光柱越来越亮,照得他的影子在冰面上扭曲如鬼。
他能感觉到,地脉在震颤,在轰鸣,在为即将到来的剧变积蓄力量——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