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暂时的确无法确定,但这始终是一个希望,凡是都有万一,江南河道纵横,气候湿润炎热,骨利人久居漠北苦寒之地,初入江南必定水土不服,且河道网络纵横,骨利骑兵也未必施展得开。骨利人和反贼相互残杀,骨利人也必定死伤惨重,未必是我们的对手。”骆秋元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
“万一?那如果万一骨利人没有水土不服呢?万一骨利人没有死伤惨重呢?万一我们不是骨利人的对手呢?”嬴弈步步紧逼。
“诸位,这些叛贼也是我们的百姓,是我们受天灾人祸影响而活不下去的百姓!是给我们种地缴税!供养着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的百姓!他们只想要一条活路!”
嬴弈环顾众人朗声道:“而骨利人,才是真正的外敌,是一个可以和我大秦并列的豺狼蛮夷之国。骨利人南下率兽食人,那便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他们,对抗外敌,我们要报定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百姓十万兵的决心,要战至最后一人。”
“先祖筚路蓝缕打下的江山,决不允许沦入蛮夷兽类之手,我大秦不割地,不赔款,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一寸山河一寸血......”嬴玥目光凝注在嬴弈身上,口中轻声呢喃。
“话虽如此,但眼下的形势该当如何?国库空虚,武备废弛,骨利人虎视眈眈,内外交困。如此形势下要如何维持两线作战?”骆秋元冷声道。
“骆尚书言之有理,且不说骨利,江南民变为何难以剿灭?其根本原因在于各路叛贼四处流窜,所过之处裹挟百姓,因此剿而不灭,杀之不尽。剿贼过程漫长无比,是我们如今无法承受的。”张淮济沉声道。
“父皇,儿臣愿献出永安公主府全部财产充作军资,为前部先锋,领兵讨贼。儿臣宁死在讨贼战场上也绝不和亲骨利!”嬴玥双目含泪,跪地哽咽道。
赢信叹了口气道:“陛下,臣愿奉上楚王府所有资产,并亲至江南协助公主平叛。”
皇帝大惊道:“皇弟,万万不可呀,骨利人来年便要南下,北疆不能没有皇弟坐镇啊。”
皇帝转向文武百官:“众卿可还有良策?”
众人沉默不语,骨利人的凶残他们三年前都见识过了,而江南的反贼更是杀不尽,剿不灭,南下平叛更是深陷泥潭。
“既如此,和亲之议作罢,就依吴王之策,诏令江南五州各郡县自行募兵,和亲之议不必再提!传诏,进安北将军为前将军,领兵禁军三万南下平叛。楚王依旧坐镇北疆,来年春耕后出兵平叛。”
“朕乏了,退朝!”
嬴弈大惊,要这么玩真得亡国,民变,下放兵权,皇帝遇刺,皇子争位。异族入侵,什么汉末唐末加明末,搁着叠buff呢。
真亡国了,他的命恐怕也就到头了。
“且慢!”
嬴弈突然大喝,引起一阵轰动。
“建武校尉,你有何事?”皇帝疑惑道。
“陛下, 吴王之策乃亡国之计,望陛下明察!”嬴弈出列沉声喝道。
“你说什么!”嬴玥猛然回头,目光定定的注视在他面上。
“王弟,你这是何意?”吴王震惊道。
“王兄,请稍安,听小弟一言。”嬴弈拱手行礼道。
“陛下,各郡县可自行募兵,的确有助于平叛,但叛乱平定后要如何收回他们的兵权呢?收一郡一县容易,那江南五州八十六郡,六百二十七县呢?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收还是不收?”嬴弈沉声道。
“这......”
“各郡县利益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放任不顾则成尾大不掉之势,陛下大行之后,天下必将大乱。若收回兵权遭遇抵抗,不用强则损朝廷威严,用强则江南五州尽反。望陛下三思。”
“这......言之有理,但江南贼寇当如何平定?”皇帝急切道。
“江南民变起因是连年天灾,朝廷横征暴敛,百姓食不果腹而起,因此,当先免除农民赋税,安置流民分田屯垦。其次,臣偶然发现一物,名为土豆,亩产可达三千斤,可推行全国种植,再次,采取剿抚并行之策。”
“何为剿抚并行之策,当如何实施?”嬴玥凝望着嬴弈期待道。
“所谓剿抚并行,乃是以招抚为主,清剿为辅,对反贼采取攻心之策,宣扬只诛首恶,余者赦免。鼓励反贼杀上官来投可洗脱罪名甚至可升官加爵,此举可离间反贼各部关系,使其内部人心不稳,相互猜疑。”
“此外对投降而来的贼军进行甄别,挑出冥顽不灵,劣迹斑斑者明正典刑,以示朝廷天威。其次对死硬不降者予以坚决剿灭。最后,则是安置流民,分田地,摊丁入亩,尽快恢复生产,派遣官员恢复吏治,尽可能早的恢复秩序,将损失降到最低。”
嬴弈望着嬴玥眨了眨眼笑道。
“至于军饷嘛......”嬴弈目光扫过朝臣笑道:“朝中诸公皆出身世家,与朝廷的关系千丝万缕......”嬴弈望着张淮济和骆秋元笑了笑道:“感谢张相国和骆令君昨日的十亿钱。”
张淮济和骆秋元面色铁青冷哼一声不说话。
“以上只是臣一点愚见,还请陛下定夺。”
“王弟,你此策虽好,但旷日持久,若反贼即刻北上又当如何应对?反贼流窜不定,又要如何招抚?”吴王出言反问。
“这是战术层面的东西,前将军自会明白如何做。”嬴弈望着嬴玥淡淡笑道。
“况且,吴王还有其他办法么?”
“陛下,建武校尉计策甚妙,请准许建武校尉之策。”嬴玥乞求道。
“准奏,就依建武校尉所言,此次平叛由前将军全面主持。”皇帝宣布。
“嬴弈!”
嬴弈刚走出大殿,就被嬴玥叫住。
“前将军,何事?”
“谢谢你。”嬴玥支吾半天道。
“为国效力,不敢当。”嬴弈笑道。
“方才策论时有一点属下忘记说了,前将军在招降贼军后千万记得,先将这些贼寇编入苦役营服役,再辅以教育洗脑,以洗去贼性,而后择优打散编制编入作战部队。这一点非常重要,要当心其临阵倒戈。”嬴弈郑重道。
嬴玥脸一红,想起昨晚自己说他的不思报国冷哼道:“别以为出点小计策就能让本宫原谅你,你对本宫的羞辱,本宫定会禀告父皇治你的罪!”
嬴弈笑道:“只要公主你舍得。”
“还有一事,方才朝堂之上不便明说。”嬴弈左右看了看小声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嬴玥疑惑道。
“你南下平叛时,尽量把叛贼驱赶到那些世家领地中,借流贼之手......”嬴弈眼神冰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什么!?”嬴玥惊怒:“这是什么道理?”
“那些世家各自占据土地数十万亩,隐户数百万,给朝廷缴税却只缴粮数百石,钱数千贯。而且你看看朝堂之上为官者,全是五大世家之人。世家一日不除,国家就一日不得真正清平。此事事关重大,你仔细斟酌,眼下做不到也不要紧,但世家是必须要铲除的。”
“前将军,属下告退。”嬴弈躬身一礼笑了笑转身离去。
“你!......”
嬴玥望着嬴弈的背影逐渐红了脸若有所思。
嬴弈回到府中,唤来王江海,递给他香水,香皂和琉璃的制作图纸,嘱咐了买地建作坊的事,王江海领命离去。嬴弈来到书房,赢信正坐在桌后,拿着一卷卷宗翻着。
“父王。”嬴弈行了一礼。
“弈儿,你今日表现不错,有出息了,父王很满意。”赢信笑道。
“父王以为如今天下形势如何?”嬴弈问道。
赢信抬头望了嬴弈一眼叹道:“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变生肘腋,形势已然危如累卵。”
嬴弈沉声道:“如今形势危急,亡国之祸近在旦夕,这大秦亟需一位强明的铁腕人物匡扶天下。陛下的四位皇子何人有此能力。”
赢信摇头:“四人皆是庸碌无能之人,如今国势衰弱至此,陛下大行之后怕是帝国将分崩离析。”赢信惋惜的叹了口气道:“永安公主心怀天下,有勇有谋。只可惜身为女子。”
嬴弈灵光一闪,永安公主似乎也可以。若能扶持永安公主上位,就不必苦劝自己堪比异世界郭子仪的父王夺位了,永安公主是陛下亲生女,继位既不会破坏皇位的正统性,也不会背上篡位的恶名,永安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总比吴王那几个虫豸要好。
只有天下清平,他才能安心的躺平,继承父王的王位,做一个逍遥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