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去,找他要块肉来”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扎进秦淮茹的耳朵里。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衣角,脸上血色褪尽。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
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但更多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审视。
“妈……”
秦淮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恳求,
“我……我不去。”
“你说什么?”
贾张氏的三角眼猛地眯起,刚刚的狂喜荡然无存,只剩下刻薄和冷厉,“你再说一遍?”
“我……我才刚嫁过来,跟院里的人都不熟,和傻柱……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秦淮茹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婆婆的目光,
“您怎么能让我去张这个嘴?”
这是实话。
她过门不久,谨小慎微,连大声说话都怕招人闲话,更何况是去邻居家讨要东西,还是这么贵重的肉!
贾张氏一听,不怒反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她一把拉过秦淮茹,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傻丫头!就是因为不熟,才让你去!”
她伸出干枯的手指,戳了戳秦淮茹尚且平坦的小腹。
“你现在肚子里是我们老贾家的根!你去,他看在孩子的面上,好意思不给?”
“再说了,”
贾张氏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子阴冷的算计,
“我和东旭,跟那姓何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不对付了!我们娘俩要是过去,别说肉了,不被他指着鼻子骂出来就算好的!你不一样,你是新媳妇,脸皮薄,他何雨柱再混,还能当着全院人的面,欺负一个刚怀了孕的新媳妇?”
这番话,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不去,就是不为贾家的后代着想。
去了,里子面子丢尽的,也是她秦淮茹一个人。
秦淮茹的嘴唇哆嗦着,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转头,将最后的希望投向自己的丈夫。
“东旭……”
贾东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一边是老娘不容置喙的命令,一边是新婚妻子求助的眼神,更远处,是何雨柱家门口那座肉山散发出的、让人抓心挠肝的香气。
他咬了咬牙,对着秦淮茹,终究没敢忤逆自己的母亲。
秦淮茹见他躲闪的眼神,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没有再看贾张氏,而是直视着贾东旭,一字一句地开口:
“要去,也该你去。”
“什么?”贾东旭一愣。
“你是男人,是贾家的顶梁柱,也是他的徒弟。”
秦淮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是你的妻子,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想让你的孩子,你未来的儿子或者女儿,在没出世前,就先让他们的母亲去向别人卑躬屈膝地讨要一口吃的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贾东旭的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就是!”
一直没说话的一大爷易中海也发话了,他皱着眉,不满地看了贾张氏一眼,
“老嫂子,这事你办得不地道!哪有让新媳妇去抛头露面的道理?东旭!你师父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一个大男人,要有担当!想让媳妇吃口好的,就自己去想办法!”
贾张氏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狠狠地瞪了秦淮茹一眼。
贾东旭在众人,尤其是一大爷的注视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一跺脚,像是被逼上梁山的英雄,梗着脖子道:“去就去!不就说句话吗!”
说罢,他昂首挺胸,朝着何雨柱家门口走去。
只是那脚步,越走越慢,越走越虚。
何雨柱压根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桌上的五花肉和排骨,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牛三已经走了,院子里却比刚才更安静。
贾东旭磨蹭到何雨柱家门口,离着三四步远就停下了,那股肉香更浓了,熏得他脑子发晕,口水在舌根下疯狂分泌。
“咳……那个……柱子……”他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声音干涩。
何雨柱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哟,这不是贾大孝子吗?怎么着,孝敬完你师父,没钱给你媳妇买鸡了?”
这话像一记耳光,抽在贾东旭脸上。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何雨柱笑了,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用油纸把肉重新包好,那动作从容不迫,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故意拉长时间,折磨着院里所有人的神经,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前阵子,也不知道是谁家,为了买台缝纫机,到处嚷嚷说家里有几百块的存款。你妈贾张氏,还当着全院人的面,把钱拍得啪啪响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贾东旭,最后落在一脸尴尬的易中海身上,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才多久啊?几百块的家底,连只鸡都买不起了?啧啧啧,这钱花得……可真快啊。”
何雨柱摇了摇头,拎起那包沉甸甸的肉,转身就要进屋。
“你要是真疼媳妇,”
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就把那缝纫机卖了呗,别说一只鸡,十只都够了。娶不起老婆就别娶,打肿脸充胖子,最后受罪的还不是你媳妇?”
“砰”的一声,屋门被关上了。
那浓郁的肉香,也被隔绝在了门后。
贾东旭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何雨柱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割得鲜血淋漓。
他猛地转过身,逃也似地冲回了自家门口。
“东旭,怎么样?肉呢?”
贾张氏还抱着一丝幻想,急切地迎了上去。
秦淮茹也紧张地看着他。
“要什么肉!要什么肉!”
贾东旭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爆炸了。他双眼赤红,一把推开凑上来的贾张氏,指着秦淮茹的鼻子就吼了起来:
“都怪你!本来我根本就不想去!是你!是你非逼着我去!现在好了?脸都让人踩到泥里了!你满意了?”
秦淮茹如遭雷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我……我没有……”
“你没有?!”
贾东旭的声音更大了,几乎是在咆哮,
“现在全院的人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你知不知道何雨柱是怎么羞辱我的!啊?!”
他发泄着自己的无能和屈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妻子身上。
最后,他狠狠一脚踹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对着院里所有还愣着的人,也是对着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谁爱吃谁自己要去!反正我贾东旭,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姓何的开口!”
说完,他一头扎进屋里,里屋传来“哐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他砸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贾张氏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她看着紧闭的屋门,又转过头,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一寸一寸地,重新落回到了秦淮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