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四合院里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充满了萧瑟与颓败。
刘海中等人回到院里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往日里邻居们或敬或畏的问候,而是一片死寂。
中院的石桌上,还残留着几片被风吹来的红色鞭炮碎屑,像是对他们无声的嘲讽。
往日里这个时辰最是热闹的四合院,此刻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安静得能听到风刮过屋檐的呜咽声。
所有人都去鸿宾楼吃席了,只剩下他们这些被“剩”下的人。
贾家。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一进门,贾张氏就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嚎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没吃上大餐的委屈和愤恨。
“秦淮茹,你死人啊!还不赶紧去做饭!要饿死你婆婆我吗?”
秦淮茹一言不发,默默地走进厨房。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脑子里全是鸿宾楼门口,何雨柱那身崭新衣服,和他身边那个笑靥如花的陈雪茹。
很快,饭菜端了上来。
一盘炒白菜,一锅杂粮馒头。
可贾张氏只看了一眼,就“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这叫人吃的东西吗?!连点油星子都没有!人家在鸿宾楼吃的是山珍海味,我们就啃这个?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秦淮茹夹起一个灰黑色的杂粮馒头,慢慢地咀嚼着。
那粗糙的口感磨着她的舌头,可她却觉得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满脑子都是吴大妈说的那句“油亮的东坡肉”,那四个字仿佛有魔力,让她觉得眼前的馒头,比黄连还要苦涩。
另一边,刘海中在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心里的火怎么也压不住。
他猛地推开门,径直冲进了易中海的家。
“老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他何雨柱今天敢这么打我们的脸,明天就敢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我们不能就这么忍了!”
易中海正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苍老了十岁。
听到刘海中这番话,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沙哑声音说:
“那你想怎么样?你刘二大爷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比我强吗?不是总想压我一头吗?”
易中海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讥诮。
“我告诉你,刘海中。在何雨柱这件事上,我易中海,是没辙了。你要是有能耐,你去想个办法,只要你能把他何雨柱给降服了,让他重新对咱们恭恭敬敬的,这四合院一大爷的位子,我双手奉上,怎么样?”
“你!”
刘海中被噎得满脸通红。他本想来联合易中海,却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让他去对付现在这个软硬不吃、背后又有人的何雨柱?他哪有那个胆子。
“我……我当然能想出办法!”刘海中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嚷嚷着,“你等着瞧!”
说罢,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灰溜溜地走了。
许家,气氛同样凝重。
“爸,您别生气了。不就是一顿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许大茂给自己倒了杯水,满不在乎地说道,
“等我跟娄晓娥结婚,我保证,排场办得比他何雨柱大十倍!咱们直接去全聚德包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许大茂的脸上。
许富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全聚德包场?你拿什么包?拿你那点学徒工死工资吗?!”
许大茂捂着脸,一脸的不可思议。
许富贵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我再问你一遍,你跟娄家那姑娘,到底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能把人娶进门?!”
许大茂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没……没问题!快了,就快了!”
夜色,渐渐深了。
何大清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屋。
屋里空荡荡的,一张板凳,一张床,桌上落满了灰。他一屁股坐下,看着这陌生的“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懊悔和无奈。
陈金水在他耳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何雨柱说得出,就做得到。他那个儿子,脾气比石头还硬。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是易中海。
他没说话,只是走进来,自己拉了条板凳坐下,也点上了一根烟。
两个同样失意的男人,在沉默中对坐着。
许久,易中海才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何大清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地上的一块砖,眼神涣散。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大清就悄悄地出了四合院。
他没有去火车站,而是在四九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找到了一家几十年没变过的老茶馆,要了一壶高碎,听着周围老伙计们操着一口纯正的京片子,聊着天南地北的闲话。
那股熟悉的烟火气,让他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中午,他又凭着记忆,找到了一个当年一起学徒的师弟开的小饭馆。师弟一见他,又惊又喜,连忙拉着他坐下,切了半斤酱肘子,烫了一壶老酒。
酒过三巡,听着师弟说着这些年的变化,看着街上穿着新衣服、意气风发的人们,何大清忽然觉得,保城那个只有白寡妇和她孩子的家,是那么的遥远和不真实。
晚上,他独自一人站在后海的桥上,看着水面倒映的万家灯火,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带着京城特有气息的晚风。
在保城,他每天想的是怎么讨好白寡妇,怎么省吃俭用。可在这里,他感觉自己才像个真正的人。
一边是寄人篱下、处处看人脸色的憋屈日子。
另一边,是虽然要从头开始,但却充满了无限可能、活得像自己的自由人生。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疯狂地滋长。
他攥紧了拳头。
不走了。
与其回保城继续过那种窝囊日子,最后可能还是会被扫地出门,不如就留在这四九城!这里才是他的根!
他何大清的手艺还在,只要他肯拉下脸,从头再来,未必不能给自己挣出一份家业!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后院的窗户里,聋老太端着一个搪瓷缸,浑浊的眼睛望着何大清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微笑。
她早就料到了,这趟浑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