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小屋分工明确后,沈家卤味的生产效率果然提升了不少。周氏在“预处理间”专心处理原料,沈厚德在“卤制间”掌控火候,沈清辞则在前铺后院统筹兼顾,连沈安都成了合格的“小信使”,一家人各司其职,虽然忙碌,却也有条不紊。
这天晚上打烊后,一家人围坐在堂屋吃饭。饭菜简单,但气氛温馨。沈安啃着姐姐特意给他留的软糯鸡爪,吃得满嘴流油。周氏看着日渐充实的钱匣子,脸上是满足的笑容,一边给丈夫夹菜一边说:“他爹,这两天活儿干得顺溜,我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沈厚德憨厚地点头:“嗯,地方宽敞了,转得开身,是得劲。”
沈清辞看着家人脸上久违的轻松,心里那个酝酿了许久的念头,像春天蓄势待发的种子,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放下碗筷,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父母和弟弟,声音清晰而坚定:“爹,娘,安安,有件事,我想和大家商量商量。”
看她神色郑重,周氏和沈厚德也放下了筷子,连沈安都停止了咀嚼,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姐姐。
“阿辞,啥事啊?这么严肃。”周氏有些不安地问。
沈清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将那个沉甸甸的、专门用来存放“大钱”的小木匣抱到了饭桌上。打开匣盖,里面是摞得整整齐齐的铜钱和几块小小的银角子,在油灯下泛着踏实的光泽。
“爹,娘,咱们从摆摊到现在,也快一年了。”沈清辞指着匣子里的钱,“托大家的福,咱们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总算攒下了一些家底。除去日常开销和租屋的钱,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周氏和沈厚德看着那匣子钱,眼神复杂,有骄傲,有心酸,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茫然。这些钱,是他们一滴汗水摔八瓣挣来的,每一文都浸透着辛苦。
沈清辞看着父母,语气带着憧憬,继续说道:“咱们现在,铺子算是稳住了,吃喝不愁,还能有点盈余。可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挤在这小院里,靠着租来的屋子干活吧?奶奶那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说到了周氏和沈厚德的心坎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期盼。
“阿辞,”沈厚德闷声问,“你的意思是……”
沈清辞目光灼灼,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家人心上:“我想用这些钱,咱们再一起加把劲,多攒点——给咱家,盖一座属于咱们自己的新房子!”
“盖新房?!”周氏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阿辞!你……你没糊涂吧?盖房那是多大的事儿啊!这得花多少钱?咱们这点家底……够干啥的?”
沈厚德也彻底愣住了,黝黑的脸上满是震惊,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盖房?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只有沈安,对“新房子”有着最直接美好的想象,立刻欢呼起来:“盖新房子!好呀好呀!姐!我要一间大大的屋子!要有亮亮的窗户!还要……还要有个院子可以跑!”
沈清辞被弟弟的兴奋感染,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转向父母,语气无比认真:“爹,娘,我知道这很难。可咱们现在有机会了!咱们有手艺,能挣钱!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总能攒够!”
她拿出自己偷偷画的、歪歪扭扭的草图铺在桌上,虽然简陋,却能看出大概轮廓:“你们看,咱们不用盖多大,就盖一座简单的。一间亮堂的堂屋待客吃饭,两间卧房,爹娘一间,我和安安一间。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指点在一个画着波浪线的台子上,“咱们盘上火炕!冬天烧火做饭,热气就能暖炕,再也不用冻脚了!后院咱们留大点,能盖个像样的灶屋和作坊,再也不用租别人的房子了!”
她描述的画面太美好,周氏听着听着,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他爹……阿辞说的……是火炕啊……冬天能睡热炕头……”
沈厚德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看着妻女期盼的眼神,听着儿子雀跃的欢呼,再想想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和如今好不容易盼来的好光景,一股血性猛地冲了上来。他重重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干!阿辞!爹听你的!咱们就搏这一把!盖新房!盘火炕!”
当家人最朴素的愿望被点燃,力量是无穷的。周氏见丈夫都下了决心,也抹掉眼泪,一咬牙:“好!盖!咱们一家人,拧成一股绳,就不信盖不起自己的窝!”
家庭会议达成了高度一致。盖新房,盘火炕,成了沈家二房接下来最清晰、最激动人心的共同目标!这个目标,像黑夜里的灯塔,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让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具体而温暖的奔头。
沈安更是兴奋地满屋子跑:“盖新房咯!睡热炕咯!”
然而,狂喜过后,周氏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脸色又变得担忧起来:“他爹,阿辞,盖房是好事……可这地皮呢?咱们在村里没地啊。还有,这事儿……咋跟你奶奶说?她要是知道了,能答应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热烈的气氛稍稍降温。是啊,钱可以慢慢攒,但地皮和奶奶的态度,是两道必须跨越的难关。
沈清辞握住母亲的手,眼神坚定:“娘,别急。地皮的事,让爹先去悄悄打听。奶奶那边……咱们先不说。等咱们钱攒得差不多了,地皮也有了着落,再找机会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话虽如此,但如何迈过奶奶这一关,像一块隐形的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这盖房之路的第一步,似乎就布满了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