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段无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漠然,“该我了。”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速度太快!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轰!轰!轰! 沉闷如重锤擂鼓的撞击声,在战场上各处同时炸响!那不是兵器碰撞的声音,那是纯粹的肉体与重甲、血肉与骨骼猛烈撞击的死亡之音!
只见段无咎的身影在蛮兵群中拉出一道道模糊的白线,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短促而暴烈的轰鸣!他没有再用六脉神剑,没有再用任何精妙身法!只有最原始、最直接、最暴力的拳、脚、肘、膝!
一名蛮兵挥拳砸来,段无咎侧身,右腿如同钢鞭般横扫! 咔嚓! 蛮兵粗壮如梁柱的小腿胫骨应声而断!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向前栽倒!段无咎的膝盖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顶在其下颚! 噗嗤! 覆面盔连同里面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的白的黑的喷溅一地!
另一名蛮兵从背后扑来,双臂张开想要抱住段无咎!段无咎头也不回,左肘如同毒龙出洞,向后猛击! 咚! 肘尖精准地轰在蛮兵胸腹之间的重甲连接处!二十五万六千斤的恐怖巨力毫无保留地透入! 嘭——! 沉闷的爆炸声!那蛮兵的后背重甲猛地向外凸起、炸裂!一个海碗大的血洞从前胸贯穿到后背!破碎的内脏和脊椎骨渣混合着黑血,如同喷泉般从前后两个破洞狂涌而出!他双臂还保持着前抱的姿势,眼中的黑气却已彻底熄灭,轰然倒地!
屠杀! 一场毫无悬念、彻头彻尾的单方面屠杀!
段无咎如同闯入羊群的洪荒暴龙!他不再需要寻找弱点,不再需要属性克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防御都是纸糊!一切技巧都是徒劳!蛮兵引以为傲的恐怖力量、强悍体魄、厚重重甲,在他那双蕴含着九龙九象之力的拳头下,脆弱得如同朽木!
一拳!一脚!一肘!一膝! 每一次攻击,必然伴随着一具蛮兵残破尸体的倒下!头颅爆碎!胸膛塌陷!四肢断裂!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他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也暴力到了极致!所过之处,如同被无形的犁铧狠狠犁过,留下一地狼藉的钢铁碎片和血肉残骸!
“跟上段王爷!杀!杀光这些畜生!”玄苦大师最先从极度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老和尚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狂喜而剧烈颤抖!他挥舞着弯曲的禅杖,带着仅存的几名少林棍僧,紧随着段无咎开辟出的那条血肉通道冲杀过去!
“杀啊!” “跟紧王爷!报仇!” “宰了他们!!”
残存的宋人高手们,如同被注入了一剂最狂暴的强心针!所有的恐惧、绝望瞬间被滔天的杀意和复仇的狂潮取代!他们红着眼睛,嘶吼着,将残存的内力毫无保留地化作属性攻击,倾泻在那些被段无咎冲散了阵型、胆气已丧的蛮兵身上!
段无咎就是那柄最锋利的矛尖!他撕裂一切阻挡!所向披靡!宋人的残兵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洪水,将混乱的金国蛮兵彻底淹没!
战斗,进入了一边倒的收割阶段!
当段无咎那缠绕着淡淡金色气血、沾满黑红血污的拳头,如同天罚之锤,将最后一个试图自爆的蛮兵头颅连同上半身彻底轰成一团爆开的血雾时,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风,卷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吹过尸骸遍地的困龙滩。残破的兵器斜插在泥泞中,断裂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堆积如山的尸体,宋人的,蛮兵的,扭曲地纠缠在一起,将枯黄的洼地彻底染成了暗红色。粘稠的血浆汇聚成小溪,在低洼处汩汩流淌,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这片修罗场最后的呜咽。
喧嚣震天的厮杀、金铁交鸣、濒死哀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粗重、艰难、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段无咎缓缓站直身体。他站在一堆由蛮兵破碎重甲和残肢断臂堆积而成的小丘上,缓缓收回拳头。那恐怖的、仿佛能撼动山岳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眼眸中燃烧的金色火焰也渐渐敛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虚。
他环顾四周。
目光所及,是真正的地狱。五百宋人江湖豪杰,如今还能勉强站立的身影,稀稀落落,屈指可数。
少林玄苦大师,拄着那根早已弯曲变形、沾满脑浆与黑血的禅杖,如同风中残烛。他那身象征佛门清净的袈裟,早已成了褴褛的血衣。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断。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斧痕,皮肉翻卷,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密的血沫。他脸上布满血污,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一丝深藏的悲悯,望着这满目疮痍。
武当冲虚道长,道髻早已散开,灰白的长发被血块黏成一缕缕,贴在额前。他手中的拂尘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玉柄,那柄陪伴他多年的松纹古剑也从中折断,只剩半截剑身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当作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原本仙风道骨的道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数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爪痕,隐隐透着黑气。他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却挂着一丝近乎解脱的、虚弱的笑意,仿佛在说:终于…结束了。
慕容复,这位曾经风度翩翩的姑苏慕容世家公子,此刻如同丧家之犬。华贵的锦袍成了浸透血泥的破布条,勉强挂在身上。脸上纵横交错着血痕和污泥,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显然是被巨力硬生生撕裂。他身边只剩下邓百川一人,这位沉稳的家将也断了一条手臂,仅存的右手死死握着卷刃的钢刀,挡在慕容复身前。慕容复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有目睹地狱的深深恐惧,但最深处的,却是一股难以抑制的、如同野草般疯长的炽热野心!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越过尸山血海,投向远处那象征着权力顶峰的蓟州城轮廓。活下来了!活下来,就有机会!他努力挺直了几乎要散架的脊背,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世家公子的体面,尽管那体面在满身血污下显得如此可笑。
丐帮的陈长老,是十大门派高层中伤势最重、模样也最为凄惨的。他右腿自膝盖以下完全消失,断口处被肮脏的布条胡乱捆扎着,依旧在渗出暗红的血液。左腿也扭曲变形,显然多处骨折。他佝偻着身体,几乎全靠一根从尸体堆里捡来的、沾满脑浆的长矛支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胸口深深塌陷下去,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那根象征身份的碧玉棒早已不知去向。唯有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依旧燃烧着如同孤狼般的不屈火焰,死死地盯着圈外黑压压的金国狼骑,仿佛要用目光将他们烧穿!
嵩山左掌门,这位以狠戾着称的掌门,此刻也狼狈不堪。他左臂无力地垂着,肩胛处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脸上斜斜一道爪痕,深可见骨,几乎毁掉了他半张脸,让他原本阴鸷的面容显得更加狰狞可怖。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显然内伤极重。他紧咬着牙关,眼神阴冷如毒蛇,扫视着战场,尤其是段无咎和慕容复,那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忌惮和深沉的算计。他嵩山十三太保,尽数葬送于此!这笔血债,这权力的真空,未来的蓟州……他的心思在剧痛与仇恨中疯狂转动。
华山李掌门,这位以剑法精妙着称的宗师,此刻却连剑都丢了。他右手齐腕而断,断腕处用布条紧紧勒住,已被血浸透。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最致命的是腰间一道几乎将他拦腰斩断的巨大豁口,肠子都隐约可见,全靠他深厚的功力强行压住。他脸色灰败,眼神涣散,靠在一柄插在地上的断剑旁,望着满门精英(华山五剑)尽数凋零的战场,眼中只剩下死寂的绝望和茫然。华山…完了。
以及,段无咎。他独立于尸丘之上,周身浴血,素白的衣袍早已看不出本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如同精钢浇铸、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他身上的伤口也不少,但比起其他六人,却显得“微不足道”,且大多已经在他那变态的自愈能力下停止了流血。唯有那双眼睛,深邃依旧,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刚刚从力量巅峰跌落、面对尸山血海时的虚无感。龙象九层的力量还在体内奔腾,却无法冲刷掉这浓郁到极致的血腥与死亡带来的沉重。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