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身着大理三品绯袍、气质精干的中年官员(理藩院尚书,出身天龙学院文部)手持一卷明黄色的帛书,走到丹陛之前,朗声道:“奉镇南王谕令!大理宗主国,为定西南藩篱,安万邦黎庶,特颁布《藩属律例》,昭告尔等藩臣,一体遵行!”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其一,藩臣定位!”官员声音洪亮,字字铿锵,“尔等既奉大理为宗主,则永为大理藩属,不得僭越!其国君嗣位,需得大理册封,方为合法!宗主国有权仲裁藩属国间争端,藩属国不得私相攻伐!”
“其二,赋税定则!” 这一条,让所有使臣首领的心猛地一抽。“各藩属国,当岁岁纳贡,以表臣服。然,天朝上国,不夺小民之利。自即年起,废除旧有贡赋名目,改行‘藩属税’!岁税额度,定为尔等藩属国当年国库岁入总额之——百分之一!” 官员特意加重了“百分之一”几个字。
“百分之一?” 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难以置信的惊呼和交头接耳声!他们本以为要面临敲骨吸髓般的盘剥,甚至做好了被要求缴纳三成、五成岁入的心理准备!百分之一?这…这简直如同儿戏!连塞牙缝都不够!难道王爷大发慈悲?
段无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慈悲?不,这才是真正的掌控!百分之一,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索取,既彰显宗主权威,又不会激起藩属国底层民众的剧烈反抗,更给了这些统治者一个体面的台阶和巨大的操作空间,但如何计算“岁入总额”,大有文章可做。他要的是长治久安,是温水煮青蛙,而非杀鸡取卵!
“其三,商路洞开!”官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大理宗主国为促进西南共荣,特此宣布:凡大理藩属,需无条件开放其国境,准许持有大理‘四通商引’之商队自由通行、自由贸易!各藩属国不得擅自增设关卡,不得征收除大理宗主国核定之关税外任何苛捐杂税!大理商贾,在藩属国享有与本国商贾同等之待遇,其人身及财产安全,由藩属国全力保障!若有侵害,视同挑衅大理天威!”
轰! 这条律令如同惊雷,在使臣首领们心中炸响!开放国境!自由通行!同等地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理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商业机器——四通商行,将毫无阻碍地涌入他们国内!大理的精盐、丝绸、瓷器、铁器、书籍、乃至那些威力巨大的“神机弩”(当然,军械禁运)…将如同潮水般冲垮他们本国脆弱的手工业和商业体系!而他们本国的特产,也将被四通商行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再转手以百倍利润销售四方!这“百分之一”的税,四通商行只需在一个藩属国正常贸易一个月,所缴纳的商税和赚取的利润,恐怕就远超其全年“藩属税”的十倍、百倍!更可怕的是,经济命脉被握,文化被渗透(大理商队往往伴随着天龙学院文部的“教化”),这些藩属国将彻底沦为大理的经济附庸,再无翻身之日!这比直接派兵占领,更加彻底,更加难以抗拒!
冷汗,瞬间浸透了无数使臣的后背。他们看着丹陛上那位把玩着玉佩、神色淡漠的年轻王爷,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叫“以商控国”的恐怖手腕!这百分之一的税,根本就是诱饵!一个将他们国家彻底绑上大理战车的、裹着蜜糖的致命诱饵!
“其四,兵役协同!”最后一条,更是将军事捆绑摆上了台面。“各藩属国,需按国力大小,定额提供精壮兵员,交由大理‘天策军’统一整训、调度,共同维护西南安定,抵御外侮(特指吐蕃、天竺或更远的威胁)。所需粮饷器械,由宗主国酌情拨付。”
这是要抽走他们的青壮,纳入大理的战争机器!虽然粮饷由大理出,但这些兵一旦被大理整训掌控,还能听他们的吗?这等于变相剥夺了藩属国最后一点军事自主权!
四条律例,条条如刀,刀刀见血!却又在“百分之一”的温和面纱下,让人难以找到激烈反抗的理由。
“以上《藩属律例》,尔等可有异议?”理藩院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异议?谁敢有异议?看看那些被踏平的国家,看看那些被悬首城门的贵族!眼前这位王爷,是能用道理说服的吗?他的意志,就是西南的天条!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卑微的匍匐和更加响亮的臣服之声: “下邦暹罗,谨遵王令!永世不敢有违!” “黑石部,遵令!愿为王爷前驱!” “蒲甘(缅甸)…” “占城(越南)…”
万邦来朝的盛景下,是西南诸国命运齿轮被彻底锁入大理战车的无情声响。
数日后,太子府,听涛轩。 窗外洱海波光粼粼,室内檀香袅袅。户部尚书(同样出身天龙学院文部,精于数算)正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向段无咎和王语嫣汇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王爷!王妃!大喜!根据各藩属国上报,我方理藩院估算,之岁入基数,以及《藩属律例》首年执行情况,仅本年度应收之‘藩属税’总额,折合白银,约为一百二十万两!”
这个数字已然不小,足以支撑一支十数万人的军队一年开销。
但户部尚书深吸一口气,翻过一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狂热: “然…然此不过杯水车薪!真正的大头,在于商税!自《藩属律例》颁布,四通商行各支商队持‘商引’涌入各藩属国,短短三月!仅丝绸、瓷器、精盐三项大宗货物之贸易额,已超万万两白银!扣除成本、运输及商行运作费用,纯利达三千万两!而由此产生,上缴我大理国库之关税及商税…已达…已达八百万两白银!且此数额,仍在以每月近百万两的速度激增!”
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动:“殿下明鉴!此八百万两,尚不包含我商行利润,仅是国库所收之税!若加上商行利润…这…这简直是金山银海!莫说供养六十万大军,便是再翻一倍…也绰绰有余!且商路畅通,我大理所需之粮秣、药材、珍稀矿藏,皆可由藩属国廉价购入,大大节省了军资!王爷…王爷此策,真乃…真乃夺天地造化之功!以商控国,以利养兵,环环相扣,生生不息!我大理…从此再无粮饷匮乏之忧!霸业之基,万世永固矣!”
王语嫣执笔的手顿在半空,一滴墨汁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她绝美的脸上满是震撼,饶是她智计无双,也被这恐怖的数字和段无咎这翻云覆雨的手段所深深折服!百分之一的藩属税是幌子,开放市场、掌控经济命脉才是真正的杀招!这哪里是收税,这分明是开凿了一条流淌着金银的运河,将整个西南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汇入大理的国库!
段无咎放下手中的玉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他望向窗外浩瀚的洱海,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西方,看到了吐蕃的雪山,看到了天竺的平原,甚至看到了大宋的锦绣河山。
“八百万两…仅仅是个开始。”他呷了一口茶,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掌控天下的力量,“告诉段岩,告诉天剑营,告诉所有将士。他们的刀,要更利!他们的甲,要更坚!他们的战意,要更炽!大理的剑锋所指…”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穿透了时空: “当为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