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淮上楼接了宁柔笙。
两人下来时,叶家二房三房的人已离去。
佣人们正在有序地打扫卫生,扶起桌椅,清理被砸碎了一地的摆件碎片。
叶桢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正中。
他神态狼狈,眸色放空,整个人像是呆滞住了一般。
见到宁柔笙下来,为免她担心,忙努力地冲她挤出一个微笑。
只可惜宁柔笙路过时,全程都未往他所在的方向瞄一下。
叶桢喊停她。
“柔笙。”
宁柔笙这才转身,得已用正眼瞧他。
她微笑着问:“叶桢,有什么事吗?”
叶桢一顿,“我是你老公,没事不能叫你吗?”
“可以,”宁柔笙温温柔柔地点头:
“你慢慢叫,我跟屿修还有点事,我们先走了。”
叶桢拦住了母子俩的去路。
季之淮喊了一声:“爸。”
叶桢怕宁柔笙发现此事,便努力挤出的一抹苦笑。
点了点头。
“爸,”季之淮关怀道:
“晚点家庭医生会过来,帮您看看伤。”
“如若严重再通知我,我陪您去医院。”
叶桢不再回他了。
叶屿修是叶枭觊觎嫂子生下的种。
自己能平和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想尽一切办法弄死他。
已然是大度。
“柔笙,”叶桢喊话妻子:
“晚点若医生开了药,你能帮我擦擦吗?”
宁柔笙并未回话,抬脚靠近了儿子几步,缓缓摇了摇头。
叶桢一滞。
她竟拒绝得如此直接?
也是。
这么多年她一向如此。
然而自己很宠她,便事事由着她。
还是季之淮接了话:
“爸,您先休息,我晚点回来帮您擦药。”
叶桢依旧不理会他。
眼看着宁柔笙就要携手她跟叶枭的儿子离去。
叶桢心痛地问了一句这么多年压在他心底的话。
“柔笙,你爱我吗,爱过我吗?”
宁柔笙沉默。
叶桢亦沉默。
可没有答案,何尝不是答案?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求婚成功,激动得一晚上没睡,整个人特别特别的幸福。”
“我们两人家世有些差距,我多次顶撞父母,才让他们同意这门亲事。”
宁柔笙听闻此言。
终于转过了身。
“叶桢,你是个好人,我们一直以来相敬如宾,我觉得这样很好。”
“如果你不接受,我还是那句,你可以提出离婚,我一定同意。”
“你又来了,”叶桢心痛道:
“这些年我想履行夫妻义务,你说你不想,你说我如果不肯接受,大可以提出离婚。”
“你就是吃定了我肯定不舍得跟你离婚,是不是?”
叶桢痴痴地睨着她依旧很显年轻的姣好容颜。
哪怕她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
生的还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他哪怕生痛得要命。
可看到她的模样,还是心动不已。
他问她:
“既不爱我,为何当年会同意嫁给我?”
“是因为你家人全都对这门婚事满意吗?”
“并不是这个原因,”宁柔笙摇了摇头,眸色溺爱地望向大儿子。
“因为我当时怀了屿修,快要当妈妈了我很高兴。”
“你既是他的亲生父亲,嫁给你,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也不错。”
叶桢闻言,像是被人狠狠击打了一闷棍。
他颤抖着连续退后了数步。
季之淮忙上前搀扶他。
被叶桢一把甩开。
宁柔笙瞧见叶桢的这个动作,秀眉紧紧蹙起。
“叶桢,你怎么能这样对屿修?”
叶桢自喉间深处溢出一声呜咽。
他的心好苦。
可有苦不能言。
他不能跟她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不然她得多难过。
他不舍得的。
最终,叶桢并未再多言。
只是缓缓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母子俩可以走了。
宁柔笙闻言,挽上季之淮的手臂。
轻声开始安抚他:
“宝贝没事,你爸他只是被二房三房的人给气到了,你别难过。”
季之淮怔愣了片刻。
“妈妈,你叫我什么?”
宁柔笙笑了笑:
“宝贝啊,我叫我自己的儿子做宝贝,不是很正常。”
季之淮当然知道这很正常。
无论多大的儿子,都可以跟母亲很亲近。
可。
叶哲修和叶屿彤告诉他。
他们长这么大,妈妈从没有温情地喊过他们宝贝,宝宝这些字眼。
从小就没有。
都是规规矩矩叫名字。
他是她最大的孩子。
按理来说是最小的孩子被叫宝贝才对。
季之淮心中的疑惑更甚。
宁柔笙这岂止是偏心。
她简直偏到了外太空。
她当真在婚前不认识叶枭?
这不应该啊。
她对自己如此的疼爱偏袒,分明像是爱叶枭爱到了骨子里,才会如此爱跟他生的这个孩子。
她对他这个大儿子的爱,比老公加龙凤胎子女,加起来都要浓得多。
那她又为什么不记得了?
莫非。
妈妈是失忆了吗?
可就他之前跟叶桢沟通,跟龙凤胎沟通。
包括在妈妈娘家跟外公大舅沟通。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曾一丝一毫提及过妈妈有失忆的痕迹。
哪怕是出个车祸,或摔跤摔到头部,也全是没有的。
一个人如果失忆。
这么多年下来,她身边的人为何会无一人察觉?
包括叶枭。
他近些时日总往宁柔笙跟前凑,之前还一起失踪,独处了大半天。
如若两人真是曾经交往且相爱至深。
前女友失忆了,叶枭怎么可能会不知情?
可他像是完全没察觉此事。
以叶枭的智商和洞察力,这很不应该。
季之淮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打结。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季之淮甩甩头。
自己驱车带着宁柔笙前往周策帮忙预约了的心理诊所。
今日带着的保镖并未跟母子俩同一辆车。
他们默默开着别的车,跟在后头。
宁柔笙甚少跟长子独处,此刻还挺高兴。
季之淮扭头看向她这明显很雀跃的神情。
跟刚才在叶桢面前,完全不是一个样。
这不对劲。
季之淮很快将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笑着跟宁柔笙说道:
“妈妈,这家店的寿司好吃,你去帮我买几个。”
宁柔笙不疑有他。
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欢快地帮大儿子买吃的去了。
她刚走。
季之淮立马拨通了周策的电话。
“那个心理诊所是只负责做催眠吗?”
“能不能检查出来一个人有没有失忆,或者曾经失过忆?”
周策知道此事重要。
准备工作做得亦是周全。
“只能催眠。”
“淮哥,你是怀疑宁阿姨失忆了?”
季之淮:“对,我怀疑我妈妈有可能失忆了。”
“无论是我对叶枭的了解,还是直觉,他真的不像是那么龌龊的人。”
电话那头突然冒出来裴铭轩热切的声音。
“淮哥,你有这觉悟真的太好了。”
“为了你爸的钱包,你确实就应该坚信他绝不是那种人。”
季之淮直接呵斥他:“滚。”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周策重新把电话给抢了回来。
季之淮毫不脸红地直言:
“因为我妈实在是太疼爱我了,我都这么大了,马上就要当爹,她刚才居然喊我宝贝。”
“这么多年,我弟弟妹妹说妈妈从没这样叫过他们。”
对面的两人沉默了良久。
在周策默默叹息了一口气后。
裴铭轩忿忿开了口。
“季之淮,你要死啊,在两个没妈的可怜孩子面前晒你被妈妈叫宝贝。”
“你信不信我们立马冲过去把你给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