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已经熄灭，但空气里残留的震颤仍在传导。雷煌的手掌还撑在断裂的控制杆上，指节因持续发力而泛白。他左肩的晶体裂痕已爬至耳根，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细沙在肺叶间摩擦。
艾德琳跪坐在地，右手掌心朝上，那道金色刻痕正缓缓隐去，如同退潮后的海岸线。她的嘴唇干裂，眼角渗出一缕血丝，却仍死死盯着主控台上方浮现的数据流。
“频率同步……不是我们启动的。”她声音嘶哑，“是它自己醒的。”
话音未落，方舟外的星空骤然扭曲。十道光柱从银河各处冲天而起，直贯星域中央。那些光柱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交错的灵能丝与磁场线编织而成，在虚空中勾勒出两道并立的身影——一尊披着星辰战甲的巨人，手持断剑；另一侧，则是身披帝皇斗篷的虚影，掌心托着一枚碎裂的灵族水晶。
双神之影。
战歌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震荡。那是人类与灵族结盟时的誓约之曲，用早已失传的古语吟唱，每一个音节都在撕扯亚空间的结构。
雷煌猛然抬头，仅存的左眼映出虚影轮廓。他右臂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伏尔康基因在血液中沸腾，仿佛要挣脱肉体束缚。机械义眼残片中闪过不属于他的记忆：一片焦土之上，万人齐跪，高举断裂的武器，口中呐喊着同一句誓言。
“以骨为碑，以魂为火，共抗深渊。”
凯莉斯踉跄着冲进主控室，水晶骨翼剧烈震颤。她脸色惨白，额角渗出血珠。“我在预知里看到了……这不是投影，是两个宇宙的意志在现实夹缝中重叠！再持续下去，局部时空会塌陷！”
欧米伽·7的装甲表面九道红纹同时亮起，衔尾蛇权杖自动悬浮，顶端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量子屏障模型。“正在构建隔离带，相位缓冲机制启动。但需要外部数据校准——你们之中必须有人将感知接入虚影共振环。”
“我来。”凯莉斯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抹在骨翼尖端。水晶瞬间崩裂一段，她将其按入主控台接口，身体猛地一颤。
画面在众人眼前炸开：雷煌站在星海中央，双眼化作石质空洞，身躯逐渐凝固成雕像，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枚属于帝皇虚影的碎水晶。
“这是可能的未来之一。”凯莉斯喘息着，“如果你继续向虚影输出磁场，你会被同化。”
雷煌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右臂，掌心对准主控屏，释放出微弱的蓝白电光。电流顺着控制台蔓延，与战歌基音产生共鸣。远处火星地核深处，瓦尔克洛埋设的触须节点开始萎缩、发黑。
“有效。”艾德琳低语，挣扎着站起。她将右手贴上方尖碑碎片，掌心金痕再度浮现，灵能如丝线般缠绕碑体。“歌声能压制腐化……但它也在侵蚀我们。我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念头了。”
她突然停顿，嘴唇无意识开合，重复着战歌片段。一道冷汗滑过太阳穴。
欧米伽的权杖猛然下压，量子隔离带成型，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暂时稳定了双神虚影的形态。但那歌声并未减弱，反而更加清晰——每一句誓约都在削弱亚空间的根基。
“触须网络在反击。”雷煌察觉到磁场波动异常。火星方向的能量读数骤升，黑色物质正在熔铸成膜，试图隔绝歌声渗透。
“那就把声音送进去。”雷煌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量子流全部压缩至右臂。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发光纹路，那是伏尔康基因与磁场共振的痕迹。
“你要用自己的身体当增幅器？”艾德琳转头看他，“你会被撕碎！”
“我已经碎过一次了。”他冷笑，目光扫过她掌心的金痕，“你敢开一条缝，我就敢把它砸成大门。”
他双臂张开，全身电光暴起，磁场脉冲以战歌节奏高频震荡。能量顺着方舟的灵骨框架传导，最终注入方尖碑共鸣阵列。
虚影中的光之巨人微微侧首，似有所感。
歌声骤然拔高。
火星地核，触须主节点剧烈痉挛。那些曾吞噬千万灵魂的黑色触手开始融化，如同烈日下的蜡像，一寸寸塌陷、蒸发。太阳系范围内，所有亚空间连接点接连爆裂，化作无声的光斑消散。
艾德琳趁机引导最后一股纯净灵能，注入方尖碑碎片。这一次，歌声中的人类誓约部分被放大，与灵族契约产生共振。
“吾等以血立约——”
“——永不独战。”
两道声音叠加，贯穿星河。
瓦尔克洛的触须网络彻底瓦解。
雷煌单膝跪地，右臂皮肉翻卷，露出底下闪烁不定的晶体组织。他咳出一口带着金属光泽的血，却仍撑着没倒。
凯莉斯扶住墙壁，骨翼裂痕更深，手中紧握那片脱落的水晶碎片。她闭着眼，承受着不断闪现的预知冲击——新的未来正在生成，无数条时间线交织、分裂，再也无法看清终点。
欧米伽默默记录着虚影衰减的数据，权杖顶端微光不熄。
艾德琳望着银河中央那两道渐淡的身影，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他们赢了。
可那不是结束。
她的右手无意识抬起，掌纹中的金痕虽已隐没，但皮肤下似乎仍有某种东西在缓慢生长。
雷煌抬头，看着她。
“你还记得刚才唱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