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过后,是死寂,随即便是更猛烈的风暴!
吐蕃军阵在那一连串天崩地裂的爆炸中彻底懵了。前排的精锐不是被撕碎就是被震懵,后方的投石车阵地化为火海,浓烟与火光遮蔽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与浓郁的血腥味。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打击的吐蕃士兵,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建制被打乱,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看不到旗帜,整个前军与中军陷入了一片绝望的混乱。
“魔鬼!唐人会妖法!”
“快跑啊!天雷下来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幸存的吐蕃士兵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向着来路亡命奔逃。
“不准退!顶住!顶住!”论钦陵目眦欲裂,挥刀砍翻两名从他身边跑过的溃兵,试图稳住阵脚。然而,兵败如山倒,个人的勇武在集体性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唐军的总攻到了!
苏定方一马当先,手中马槊如同毒龙出洞,瞬间将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吐蕃千夫长挑落马下。他身后的五百“疾风营”悍卒,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牛油,毫不费力地凿穿了已然混乱的吐蕃前军,直扑中军帅旗所在!
与此同时,石堡城门轰然打开,浑身浴血的赵崇玼带着城中还能动弹的守军,如同猛虎出闸,从侧翼狠狠杀入溃逃的吐蕃军中,雪亮的横刀尽情收割着被恐惧支配的生命。
李恪坐镇中军,冷静地指挥着主力部队扩大战果,分割、包围、歼灭残余的抵抗力量。他没有亲自冲阵,但他的存在,他那面屹立不动的王旗,就是所有唐军将士最坚实的后盾和信心的源泉。
战斗,或者说屠杀,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论钦陵见大势已去,在亲兵死命护卫下,砍倒唐军一名冲得太前的校尉,夺路而逃。他带来的八千精锐,能跟着他逃出生天的,十不存三。战场上留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破损的旗帜和无数哀嚎的伤兵,以及那些散发着硝烟味的巨大弹坑,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恐怖的雷霆之威。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着这片修罗场。
唐军将士开始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补刀未死的敌人,救治己方伤员。胜利的欢呼声终于冲破了之前的肃杀,在山谷间回荡。
苏定方和赵崇玼浑身血迹斑斑,来到李恪马前复命。
“王爷!吐蕃已溃,论钦陵匹夫侥幸逃脱!末将请令,率轻骑追击!”苏定方杀气未消。
李恪看着西方论钦陵逃跑的方向,摇了摇头:“穷寇莫追,高原并非我军主场。此战,已达成目的。”他翻身下马,走到赵崇玼面前,看着这位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守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崇玼,辛苦了!石堡城能守住,你为首功!安西有尔等忠勇之士,何惧吐蕃!”
赵崇玼眼眶一热,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末将只是尽了本分!全赖王爷及时来援,更有……更有那天雷相助!”他看向那些正在被小心翼翼回收的空藤筐和床弩,眼中依旧残留着震撼。
李恪将他扶起,目光扫过周围疲惫却兴奋的将士,沉声道:“此战之胜,非是天助,乃我将士用命,格物之功!传令下去,犒赏三军!厚葬阵亡将士,抚恤家属!吐蕃伤兵……给他们个痛快吧。”
“是!”
是夜,唐军大营篝火通明,肉香四溢。虽然疲惫,但大胜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气氛格外热烈。而关于那“雷霆”的种种传说,也在军中飞速流传,李恪与格物司的威望,在普通士卒心中达到了顶点。
中军大帐内,李恪却并未沉浸在胜利中。他听着王德关于战果和损失的初步统计。
“……初步清点,毙伤吐蕃约四千余人,俘获数百,缴获军械、马匹无算。我军阵亡三百余,伤近千,多为石堡城守军……”
“论钦陵虽败,但其本部核心损失相对较小,此人悍勇,必为后患。”
“此战,‘震天雷’初露锋芒,效果卓着,然存量消耗近半,需立刻让庭州加紧输送。”
李恪默默听着,手指敲击着桌面。石堡城之围虽解,也重创了论钦陵部,但他知道,这远不是结束。
“将此战详细经过,尤其是‘震天雷’之使用效果与敌军反应,详细记录,形成密报,连同论钦陵的动向,一并急送长安。”
“命周钧,带工匠就地设立临时作坊,利用缴获的金属,尝试修复、补充部分‘震天雷’,同时研究此次使用中暴露的问题,加以改进。”
“通知苏定方、赵崇玼,全军休整三日后,重新布防。石堡城需进一步加固,并在其周边险要处增设烽燧、哨卡。论钦陵吃了大亏,松赞干布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道道指令发出,有条不紊。帐内诸将看着在跳跃火光映照下,那位年轻亲王沉稳刚毅的面容,心中皆是一片凛然与信服。
就在李恪处理军务之时,远在逻些的布达拉宫,气氛已降至冰点。
败军的消息比李恪的捷报更早传回。
松赞干布看着跪在下方,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论钦陵,听着他描述那如同天罚般的雷霆巨响与火光,描述着军队在瞬间崩溃的惨状,他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微微颤抖。
宫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噶尔·东赞域松等重臣连大气都不敢喘。
败了,而且败得如此之惨,如此……诡异。
“李……恪……”良久,松赞干布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而冰冷,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他精心策划的报复,他寄予厚望的悍将,在绝对的实力和闻所未闻的武器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赞普,此战之败,非战之罪,实乃唐人用了……用了邪法!”论钦陵抬起头,脸上满是屈辱与后怕。
“邪法?”松赞干布猛地将案几上的金杯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那不是什么邪法,那是格物司弄出来的新武器!是我们一直想得到而未能得到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深邃,甚至比之前更加冷酷。
“李恪……好一个李恪!你又一次让本赞普意外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东南方向,那是大唐,是安西,是庭州的方向。
“看来,是本赞普小看你了。也小看了那格物司……”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传令!暂停一切对唐边境的小规模行动。动用我们在象雄(羊同)、苏毗故地的一切力量,加快整合!联络所有与唐有隙的西域城邦,许以重利!同时,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弄清楚,那‘雷霆’究竟是什么!我吐蕃,必须要有自己的‘雷霆’!”
“此仇,必报!李恪,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高原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着布达拉宫的窗棂,呜咽作响,仿佛为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帝国争霸,奏响了更加激昂而残酷的乐章。
石堡城下的烽烟暂时散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两大巨人正式碰撞前,一次更加猛烈、更加全面的风暴正在酝酿的信号。帝国的狂澜,在初试雷霆之后,必将以更加磅礴之势,席卷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