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翻涌，那朵血红的花在风中轻轻闭合，像一扇门悄然关上。
云璃的手没有离开胸前。光剑碎片的脉动依旧，但她能感觉到晨曦灵蝶传来的不安愈发清晰，如同细针扎进意识深处。她抬手，指尖轻触肩头蝶翼，一道微弱的光纹顺着她的手腕蔓延而上，随即沉入皮肤，契约的感应重新稳固。
“别看它。”她低声说，“藤蔓有反应，说明我们在它的感知范围内。”
夜无痕已经横身挡在前方，断剑虽未出鞘，但掌心凝起一层薄霜，沿着布条缝隙缓慢爬行。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一粒碎石，轻轻抛向前方三步处的地面。石子落地无声，可就在接触的瞬间，那片雾气微微扭曲，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吸了进去。
雷鸣将雷杖拄于身侧，掌心贴地。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瞳孔收缩：“底下不止一层空腔，像是蜂窝状的结构，震动源在往上升。”
林婉儿靠在他臂边，指尖还在发抖。刚才那声音——那分明是母亲哄她入睡时哼的调子，清清楚楚，每一个音都落在记忆最柔软的地方。可现在，耳边只剩风刮过岩缝的嘶鸣。
“我没事了。”她咬着牙说，“不是幻觉，是它想让我们靠近。”
云璃点头，从腰间取下兽皮囊，解开外层封绳。三把钥匙并列置于掌心，表面符文竟开始自行流转，光、火、冰三种色泽交替闪烁，最终汇聚成一点微光，直指前方藤墙中央。
“它们在回应。”她说，“入口就在那里。”
夜无痕眯起眼。雾中那片岩壁原本模糊难辨，此刻却隐约显出一道垂直的裂隙，上下延伸十余丈，两侧藤蔓交错如锁链缠绕。而就在裂隙正中，那朵血色花再度缓缓张开，花瓣内侧露出一圈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别让它对上视线。”云璃突然伸手，将林婉儿的脸轻轻转开。
几乎同时，那花朵猛然一颤，一根藤须如鞭甩出，抽打在距离众人五步外的岩石上。石面瞬间泛黑，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股腥腐气味随之扩散。
雷鸣迅速后撤半步，雷杖顶端亮起一点电光。“远程试探？”
“小心牵引。”夜无痕提醒，“刚才那一下，是在测距。”
云璃闭眼，默念契约咒语。晨曦灵蝶振翅飞出，在低空划出一道弧线，光斑洒落之处，雾气短暂稀薄。借着这瞬息清明，他们看清了整片藤墙的全貌——它并非自然生长，而是从岩缝中钻出，根部盘结成团，隐隐搏动，如同活物的心脏。
“这是寄生类防御机制。”云璃睁眼，“靠吞噬误入者维持活性。老人说的‘拖进地底’，恐怕不只是比喻。”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炎狐跃至身前，尾尖燃起一簇橙焰。她将手掌虚按其背，灵力缓缓注入。火焰随之延展，在空中凝成一面薄薄的火幕，挡在队伍前方。
“我能撑住三息。”她说，“够你看多久？”
云璃点头，再次催动晨曦灵蝶。这一次，蝶翼洒下的光晕呈环形扩散，覆盖范围更广。雾气被驱散的刹那，所有人看到——藤墙背后，那道裂隙内部并非实心，而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通道，石阶边缘刻满与钥匙上相似的符文。
“祭坛通道。”云璃声音压得很低，“和古籍记载一致。”
话音未落，藤蔓骤然躁动。数十根枝条同时抬起，如同蛇群昂首，花瓣全部张开，露出内里深紫的喉管。一股低频震动自地底传来，脚下的石台开始细微震颤。
“地脉机关要启动了？”雷鸣紧握雷杖。
“不。”夜无痕盯着岩壁裂缝，“是它察觉到钥匙的气息。”
云璃迅速收回晨曦灵蝶，将三把钥匙重新封入兽皮囊。可就在她拉紧封口的瞬间，囊袋表面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光痕，形状正是方才花朵内侧的铭文。
她心头一沉。
“它记住了我们的气息。”她低声说，“现在，它在等我们走进去。”
林婉儿的火幕开始摇晃，炎狐低呜一声，火焰缩回尾尖。她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
“不能再耗。”雷鸣抬手，雷杖顶端凝聚起一道细小电弧，“我来引它一下。”
“别碰地面。”夜无痕抓住他手腕，“电流会传导。”
雷鸣咧嘴一笑：“谁说我要打地面？”
他手臂一扬，雷弧腾空而起，在半途炸开成一片电网，直扑藤墙侧面。电光击中藤蔓的刹那，整片墙体剧烈抽搐，所有花朵齐齐转向攻击方向，枝条疯狂舞动，却始终未能触及空中电网。
趁着这一瞬空档，云璃快速扫视前方地形。石台再往前不足二十步便是藤墙基部，中间地带全是松动岩块，极易塌陷。而右侧斜坡略高，有一排断裂的石柱残骸，或许能提供掩护。
“走右边。”她下令，“贴柱移动，保持距离。”
四人迅速调整位置。夜无痕断后，手中寒气不断凝结又消散，随时准备制造障碍。林婉儿紧随其后，炎狐伏在她脚边，耳朵紧贴地面。雷鸣走在中间，雷杖低垂，电光在杖尖跳跃不定。
云璃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在石柱投影的阴影里。
他们刚越过第三根残柱，异变再生。
那朵位于藤墙中央的血色花，忽然完全闭合，随即从花心射出一道暗红色光束，直冲天际。光束穿透浓雾，在高空散开成一片诡异的霞光，映得整座孤峰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中。
地面震动骤然加剧。
“辰时到了。”夜无痕低声道。
云璃抬头望向雾中孤峰。按照老人所说，地脉机关每日此时会停转一刻钟——那是唯一的安全通行窗口。
可眼前的景象，不像是机关停歇，倒像是某种仪式被触发。
“不对。”她猛地转身，“我们不该在这里停留。”
话音未落，脚下石台边缘轰然塌陷，一块巨岩滚落深渊。与此同时，远处山体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林婉儿踉跄一步，被雷鸣一把扶住。
“听！”她突然喊。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是歌声，不是风声，也不是岩石崩裂的响动。
是呼吸。
低沉、悠长、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从藤墙深处传来，如同一头巨兽在梦中吐纳。
云璃的手再次按上胸口。光剑碎片的脉动变得急促，晨曦灵蝶在她肩头剧烈震颤，翅尖的光忽明忽暗。
藤蔓缓缓垂落，重新归于静止。
那朵血花，又一次缓缓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