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周雨独自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在日记本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今天数学课,林默又解出了那道全班都不会的题。她写道,老师表扬他的时候,他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我偷偷数了数,他眨眼的频率和平时一模一样,就像...就像一道精确的数学公式。
笔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可是我记得,一年级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那次我摔破膝盖,是他第一个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虽然贴得歪歪扭扭,但他的手是暖的。
周雨的眼前浮现出那时的画面:林默蹲在地上,小心地对着她的膝盖吹气,说这样就不疼了。那时的阳光很暖,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影子。
现在他的手指还是那么修长,但总是冷冰冰的。就像他借给我的橡皮,上面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翻过一页,笔迹变得有些凌乱。
陈远今天又拦住了我。他的影子很长,把我完全罩住了。我数了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二十三下。
他的笑还是那么好看,可是眼睛里有种让我害怕的东西。像...像爸爸发脾气前那种安静,你知道马上要打雷了,但不知道闪电会从哪个方向来。
周雨放下笔,把右手放在台灯下仔细看。就是这只手,今天被陈远握过。现在好像还能感觉到那种温度,有点烫,让人想缩回来,又有点...舍不得?
她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赶走。
林默今天从我身边走过三次。第一次我闻到他身上有薄荷糖的味道,第二次他的鞋带松了,第三次...第三次他看了我一眼,但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墨水在这里晕开了一大片,周雨赶紧用纸巾吸干。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上周陈远把我堵在楼梯间的时候,林默看见了。他手里拿着我们班的花名册,是要去办公室的。我看着他,用眼神求救,但他只是低下头,从我们身边快步走过去了。
花名册的纸边擦过我的胳膊,有点锋利,像小刀子。
周雨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当然没有伤口,但心里有个地方一直在隐隐作痛。
妈妈说我最近总是发呆。其实我是在算题。算陈远下次会什么时候来找我,算林默还会忽略我多少次,算我能不能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先变成透明的空气。
她写到这里,突然把笔扔在桌上。笔滚了一圈,掉在地上。
捡笔的时候,周雨看见床底下那个小盒子。里面是林默一年级时给她的创可贴,已经过期三年了。还有陈远上次塞给她的巧克力,包装纸都皱了。
我真是个傻瓜。她重新拿起笔,字迹变得很大,很用力,明明应该害怕的,为什么还会期待?明明应该讨厌的,为什么还会偷偷数他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窗外传来猫叫声,周雨走到窗边。月光下,两只小猫在追逐打闹,就像一年级时她和林默在操场上奔跑的样子。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时候该多好。她对着窗户呵出一口气,在雾气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又迅速擦掉。
回到书桌前,周雨的笔迹变得平静下来。
今天数学老师教了概率。她说一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可以用分数表示。那我猜,林默再次对我微笑的概率大概是1\/100,陈远不再让我害怕的概率大概是...0吧。
可是为什么,即使是这么小的概率,我还是会在看到林默时偷偷期待,在遇到陈远时心跳加速呢?
日记的最后一行字写得特别小,小到几乎看不见:
也许我害怕的不是他们,是变得奇怪的自己。
合上日记本,周雨把台灯调暗。在即将熄灭的光线里,她轻轻说了句:晚安,林默。晚安,陈远。晚安,奇怪的周雨。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日记本的封面上投下一道银线。就像一道除号,试图把复杂的心事分成简单的答案。但有些题目,也许永远都除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