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疗养院,像一艘在寂静海面上航行的巨轮,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如同引擎的嗡鸣。苏婉站在药品准备室的荧光灯下,清点着夜班所需的镇静剂安瓿瓶。冰冷的玻璃管在她指尖滚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她试图用这种机械性的工作来平复内心的波澜,但手腕内侧那片皮肤仍在隐隐发烫,仿佛陈医生指尖的精油已经渗入了她的毛细血管。
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差点撞上一个悄无声息的身影。陈医生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个琥珀色的玻璃瓶,瓶中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粘稠的光泽。
“正好遇到你,”陈医生的声音像夜风一样轻,“这是新调配的神经滋养精油,基底用了荷荷巴油和圣约翰草提取物。”她向前一步,自然地拉过苏婉的手,将精油滴在她腕间。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不容拒绝的专业姿态。
精油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静脉向上蔓延。苏婉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陈医生的指尖正以按摩的手法在她腕间画着圈,力道恰到好处地介于治疗与抚触之间。
“睡前涂抹在太阳穴和颈动脉处,”陈医生的目光锁住苏婉闪烁的眼神,“可以帮助缓解你的紧张性头痛。”她的拇指若有似无地擦过苏婉的掌根,那里是手部神经分布最密集的区域。
就在这时,药品室的门被推开,值夜班的小满端着药盘愣在门口。她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嘴唇微微张开。
陈医生从容地松开苏婉,转向小满:“来得正好,把这些安定片送到3号病房。”她将药瓶放进小满的药盘,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女孩的手背。小满像受惊的兔子般颤抖了一下,药盘里的注射器叮当作响。
“小心点,”陈医生俯身帮她扶稳药盘,这个动作让她的发丝扫过小满的脸颊,“记得核对病人腕带。”
小满慌乱地点头,逃离时差点被门槛绊倒。陈医生转身对苏婉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手毛脚。”她的指尖却轻轻摩挲着刚才握过的精油瓶,仿佛在回味什么。
苏婉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她看着小满消失的方向,突然意识到陈医生的掌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张。这种认知让她既恐惧又诡异地兴奋。
次日清晨的病例讨论会上,这种微妙的张力愈发明显。当苏婉汇报完林默的夜间监测数据后,陈医生自然地接过话题:“我认为应该调整镇静方案的配比。”她将一份打印好的方案滑到苏婉面前,手指在纸上停留的瞬间,苏闻到了她腕间熟悉的精油气息——那是昨晚的同款配方。
陆烬在会议桌另一端冷眼旁观。他推了推眼镜,突然插入对话:“我建议先进行更详细的神经传导测试。”他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图,“不规范的药物干预可能会影响基础代谢指标。”
会议在一种看似专业实则暗潮涌动的氛围中结束。苏婉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在门口发现地上掉着一只耳环——是小满常戴的那对珍珠耳钉中的一只。她弯腰捡起时,注意到耳针上沾着淡淡的精油痕迹。
当她来到护士站归还耳环时,看见小满正低头整理病历。女孩的右耳垂明显红肿,另一只耳环也不翼而飞。更让苏婉心惊的是,小满白大褂的领口别着一枚陌生的胸针——蛇杖造型的银质胸针,与陈医生项链的吊坠如出一辙。
“陈医生说这个能带来好运,”小满注意到苏婉的视线,怯生生地解释,“是她借给我的。”
苏婉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她看着小满耳垂的红肿,突然明白这是某种隐晦的惩罚与标记。当她转身离开时,在走廊转角瞥见陈医生正站在窗前讲电话,指尖悠闲地转动着另一枚相同的胸针。
午休时间,苏婉在更衣室发现自己的储物柜锁孔里卡着一片干枯的草药叶子。她认得这是陈医生常用在安神茶里的缬草根。当她试图取出叶子时,指尖被锁孔边缘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鲜血渗出的瞬间,苏婉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小满都成了陈医生精心布置的棋盘上的棋子。而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享受这种危险的博弈感。当她在洗手台前冲洗伤口时,镜中的自己嘴角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幕降临时,苏婉故意留在办公室加班。她知道陈医生今晚值夜班,也知道小满被安排了夜间巡房。当走廊的灯光切换成夜模式,她听见隔壁治疗室传来仪器启动的嗡鸣声,以及陈医生轻柔的指导语:
“放轻松,感受电流的流向......”
苏婉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看见小满躺在治疗床上,而陈医生正调整着电极的位置。但下一秒,陈医生突然转头看向门缝,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苏婉的窥视。她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