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汇,无声,却重若万钧。
一边是初入玄仙不久,却身负混沌原点、内蕴天地,刚刚强行炼化了一颗足以让金仙动心的寂灭源核,气息尚在剧烈波动的叶尘。
一边是曾经执掌太阴本源的至高存在,历经万古沉睡与封印,虽远未恢复巅峰,但仅仅初步复苏的骸骨之躯,便散发着令玄仙颤栗、让空间凝固的古老威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黑色的太阴之海不再翻腾,化作一面幽暗平静的镜面,倒映着上空那悬殊却又隐隐对等的两道身影。
没有杀意,没有感激,只有一种跨越了时空长河、超越了简单善恶的审视与权衡。
叶尘能感觉到,那空洞眼眶中燃烧的冰冷火焰,仿佛能洞穿他的肉身,直视他丹田内那旋转的混沌原点,以及原点内部那方初生的内天地。对方在评估,评估他这个“变数”的价值,以及……威胁。
他同样在快速衡量。这具古尸虽脱困,但显然状态远非完好,需要时间恢复。自己助其脱困(尽管主要目的是夺源核),算是结下了一份因果。是友是敌,或许就在对方一念之间,也在自己接下来的应对之中。
他体内仙元暗自流转,混沌原点吞吐不定,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但同时,他并未流露出任何敌意,只是平静地回望,眼神清澈而深邃,带着对强者应有的尊重,却无半分畏惧。
良久,那浩瀚的意志再次波动,不再是之前的愤怒与咆哮,而是化作一道冰冷、古老,直接响彻在叶尘识海的声音,这声音并非语言,却能让叶尘清晰理解其意:
“混沌……的气息……还有,吾之本源道痕……”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万古沉睡后的滞涩与迷茫,但其中的威严不减。
“汝,非寂灭之仆……为何……身负吾族道痕?又为何……夺取那污秽结晶?”
叶尘心神一震,知道关键时刻到来。他心念电转,并未隐瞒,而是以神念回应,将之前意志交锋中看到的记忆碎片(玄冥神阳黯淡、远古大战、寂灭神殿抽取本源),以及自己为追寻寂灭神殿、破坏其计划而潜入此地的经过,简要传递过去。同时,也表明了自己修炼混沌大道,可包容、转化万法,夺取寂灭源核是为提升实力,以应对未来大敌。
他没有刻意强调自己的“帮助”,只是陈述事实。
那古老意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也在辨别真伪。
“寂灭……神殿……窃贼……蝼蚁……”意志中再次泛起波澜,但很快平复。“混沌……确是至高路之一……汝能承其重,得吾道痕认可,是汝之造化……”
它似乎认可了叶尘的解释,尤其是对混沌大道的肯定,以及对寂灭神殿共同的敌意。
“吾名……‘幽’……执掌玄冥纪元之太阴……”古老的意志报出了一个名号,带着无尽的苍凉。“此身残破,真灵蒙尘,需漫长岁月沉眠……方能重聚……”
“汝助吾脱困,虽存私心,亦算结缘……此间因果,便以此物相赠,了却……”
随着其意志波动,下方平静的太阴之海中,一道极其凝练、仅有拳头大小、却仿佛蕴含着一条星河般沉重与深邃的暗金色流光缓缓升起,飘向叶尘。
这流光并非实体,而是一团高度浓缩、纯净到极致的太阴本源核心!其精纯程度,远超下方整片海洋,甚至比叶尘内天地中的太阴源点更加纯粹、古老!其中还蕴含着一丝“幽”的本源道则碎片!
叶尘瞳孔微缩,他能感受到这团本源核心的价值。若将其吸收,他的太阴源点必将彻底稳固、大成,甚至可能引动内天地阴阳彻底平衡,产生不可思议的蜕变!其价值,某种程度上,甚至不亚于那颗寂灭源核!
这是了却因果的赠礼,也是一份沉重的认可。
“多谢前辈。”叶尘没有矫情,伸手虚引,将那团暗金色流光小心接引过来。流光入手,并未直接融入,而是被混沌原点散发出的气息包裹,悬浮在原点旁边,缓缓旋转,被慢慢温养、吸收。如此精纯古老的本源,需循序渐进,否则恐有隐患。
见叶尘收下赠礼,古尸“幽”那庞大的暗金骸骨微微震动,似乎完成了最后一桩心事。
“此界……即将闭合……回归……玄冥故地……”它的意志开始变得飘忽、微弱,显然准备再次陷入深层次的沉眠,以修复己身。“汝……好自为之……寂灭……非同小可……”
话音渐落,那庞大的骸骨开始散发出朦胧的清辉,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下方无尽的太阴之海仿佛受到了召唤,化作一道道巨大的水龙卷,倒灌入骸骨之中。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荡,边缘处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虚空。
它要带着这片残存的太阴本源之地,离开这里,回归其所谓的“玄冥故地”!
叶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目光扫向远处嵌在岩壁中、气息奄奄的冥骨长老,眼中寒光一闪。
此人不能留!
他身形一动,瞬息间跨越空间,来到冥骨长老面前。此时的冥骨长老,道基几乎被阵法反噬彻底摧毁,神魂黯淡,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绝望。
“寂灭神殿……不会放过你……”他嘶哑着,发出最后的诅咒。
叶尘面无表情,并指如剑,一缕融合了混沌与太阴气息的剑芒掠过。
冥骨长老身躯一颤,瞳孔涣散,最后一丝生机断绝。一位玄仙后期的强者,就此陨落。
叶尘随手收起他的储物法器,神识一扫,里面除了大量仙晶、材料外,果然有一枚记录着附近星域及部分暗影宇宙信息的玉简,以及一块代表着暗影楼高层身份的令牌。
此时,整个空间崩塌在即,巨大的空间裂缝开始出现。
叶尘不再迟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沿着来时的垂直甬道,逆冲而上!
身后,是不断塌陷、被无尽清辉和太阴本源包裹着缩小的空间,那具庞大的暗金骸骨最终被光芒彻底笼罩,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片虚无的混沌。
“轰!”
当叶尘冲出垂直甬道,回到上方那座巨大的石窟时,整个陨神星海核心都仿佛震动了一下,那通往地下空间的垂直甬道入口,在一阵剧烈的空间扭曲后,骤然闭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石窟内,只剩下之前战斗留下的痕迹,以及那浓郁未散的太阴气息。
叶尘独立于空荡的石窟中,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混沌原点旁那团缓缓旋转的暗金太阴本源,心中波澜起伏。此次冒险,虽然凶险万分,但收获亦是巨大无比。不仅修为突破到二品玄仙巅峰,更是得到了古尸“幽”的赠礼,对太阴法则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还获得了关于寂灭神殿和这片星域的重要情报。
他神识沉入那枚得自冥骨长老的玉简。
玉简内信息庞大,除了记载着以陨神星海为中心,辐射周边数十个星域的详细星图外,还重点标注了几个地点:
一是暗影楼在附近星域的几个重要据点和资源星球。
二是几个被标记为“神殿分部”或“资源采集点”的坐标,其中就包括之前大纲中提到的“骸骨星云”。
最后,也是一条让叶尘目光一凝的信息——关于一条不稳定、但确实存在的,通往名为“暗影宇宙”的潜在通道的大致方位推测!这条信息并不完整,显然是暗影楼和寂灭神殿也还在探索验证阶段,但无疑为叶尘下一步的行动指明了方向!
“暗影宇宙……寂灭神殿总殿可能所在……”叶尘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按照大纲,青袍剑修他们应该还在外围接应,是时候出去与他们会合,然后根据这份星图,制定下一步的计划了。
他收敛气息,身形一闪,便离开了这座已然空寂的石窟,向着陨神星海外围,与青袍剑修约定的汇合点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叶尘顺利冲出陨神星海的核心区域,来到了外围相对稳定的星空。
远远地,便看到一艘样式古朴、通体笼罩在隐匿阵法中的星舟悬浮在那里。星舟之上,青袍剑修负手而立,感应到叶尘的气息,立刻转头望来,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被叶尘身上那尚未完全平复、渊深似海的气息所震惊。
“叶兄,你……”青袍剑修迎了上来,感受到叶尘那明显强大了不止一筹的修为,以及那隐隐散发出的、令他神魂都感到悸动的太阴道韵与一丝内敛的寂灭气息,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面露惊容。这才进去多久?不仅修为大进,似乎还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变故。
“幸不辱命,略有收获。”叶尘微微一笑,并未细说其中凶险,只是将得自冥骨长老的玉简递了过去,“这是里面的情况,以及我们下一步的关键。”
青袍剑修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暗影宇宙通道……神殿分部……资源中转站……”他抬起头,看向叶尘,眼神锐利如剑,“叶兄,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寂灭神殿在此地的活动,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入。这条通道信息,虽然模糊,但价值无量!”
叶尘点头:“不错。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流云星,整合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调整策略。这‘骸骨星云’,或许是我们下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目标。”
根据星图显示,“骸骨星云”是距离他们目前位置相对较近,且规模较大的一个寂灭神殿资源中转站。若能将其拔除,不仅能沉重打击寂灭神殿在此片星域的布局,更能获取更多关于其内部结构、人员配置乃至通往暗影宇宙通道的详细信息。
“好!我们即刻返航!”青袍剑修毫不拖泥带水,立刻操控星舟,调转方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流云星域的方向进行空间跳跃。
星舟在暗沉的宇宙背景下穿梭,叶尘盘膝坐在舱内,开始全力巩固修为,并小心翼翼地引导混沌原点,吸收那团暗金太阴本源。
时间在航行中流逝。
当星舟即将抵达流云星域边界时,叶尘周身气息终于彻底平稳下来,修为稳固在二品玄仙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踏入三品。内天地中的太阴源点,在吸收了那团本源一丝力量后,变得更加凝实,洒下的清辉让内天地夜晚的景象愈发真实、生动。
然而,就在星舟准备进行最后一次短途跳跃,进入流云星域防御识别区时——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意志,仿佛自无尽的宇宙深空降临,瞬间笼罩了这片星域!这股意志带着一种冷漠的审视,如同天道之眼,扫过星空万物。
叶尘和青袍剑修同时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看向星舟之外。
只见原本璀璨的星空背景下,极遥远处,似乎有一颗从未被星图记录的、暗沉无比的巨大星辰虚影,一闪而逝。与此同时,他们清晰地感觉到,罗天仙域稳固无比的大道法则,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这是……”青袍剑修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有至高存在……在窥探?还是……某种异宝出世引动的天地异象?”
叶尘的感受却更为深刻。在那股意志降临的刹那,他丹田内的混沌原点猛地悸动了一下,内天地也微微震颤。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他隐约感觉到,那股意志似乎……在他的方向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是错觉吗?
还是与他刚刚炼化的寂灭源核,或者与古尸“幽”的赠礼有关?
亦或是……他之前炼化源核、突破境界时引动的动静,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不可言说存在的注意?
叶尘目光沉凝,望向那意志传来的深邃星空,心中警兆微生。
仙域广袤,水深如渊。脚下的路,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平坦了。
第54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