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幽暗死寂。
叶尘留下的那缕混沌印记,如同最敏感的蛛丝,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迥异于煞气与仙灵之气的能量波动,传递回他的心神。
这波动阴冷、晦涩,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掠夺与吞噬欲望,与寂灭之力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某种……“虚无”的本质。它并非来自那条隐藏的仙晶矿心,而是从矿脉更深处、一片连叶尘之前都未曾细致探查过的区域渗透出来。
“不是赵乾的人,也不是普通监工。”叶尘瞬间判断。这气息的质级很高,虽然微弱,但其本质层次,恐怕不亚于真仙,甚至可能更高。而且,带着一种官方的、刻板的秩序感,绝非矿星苦役或监工所能拥有。
“仙城来人了?”叶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赵乾之前欲要搜魂夺宝,动静虽被自己压下,但难免留下蛛丝马迹。看来,是飞升仙城那边有所察觉,派人前来调查了。
他身形融入虚空,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矿脉深处那异常波动源头潜去。混沌领域收敛于体内,气息完美隐匿,与此地浓郁的煞气、岩石几乎融为一体。
越是深入,那股阴冷的吞噬性波动越是清晰。同时,叶尘也听到了隐约的对话声。
“……徐执事,据此地监工总管赵乾之前含糊其辞的报告,以及我们安插的眼线回报,那个名为叶尘的飞升者,确实有些古怪。不仅能在废弃区稳定产出高纯仙晶,更能轻易击败数名高阶监工。赵乾态度转变极大,疑似被其控制。”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说道。
“哼,下界飞升的泥腿子,能有多大能耐?无非是得了些机缘,或身怀异宝。赵乾那废物,定是轻敌被制。”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与冷漠,正是那阴冷波动的主人,“不过,此地煞气深处传来的这股‘虚蚀之气’……倒是意外之喜。看来这黑魇矿星,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竟有孕育‘虚蚀灵种’的迹象。若能找到并上缴,可是大功一件。”
叶尘悄然靠近,藏身于一片巨大的岩柱之后。只见在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凹陷地带,站着三人。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飞升仙城低级执事服饰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阴鸷,修为赫然达到了三品天仙境界!他手中托着一枚罗盘状的法器,正闪烁着幽光,指向下方某处岩层。那股阴冷的“虚蚀之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此人便是徐执事。
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皆是九品真仙巅峰,身着仙城卫队服饰,神情恭敬中带着警惕。
“虚蚀灵种?”叶尘心中微动,搜索着赵乾记忆中关于此物的信息。似乎是一种诞生于极端负面能量与虚无交汇之地的奇异灵物,蕴含一丝虚无法则,对于修炼特定阴暗属性功法的仙人乃是至宝,也能用于炼制一些歹毒仙器或施展诅咒。在仙域官方,此物属于管制资源,严禁私采。
“执事大人明鉴。”那名谄媚的随从继续道,“那飞升者叶尘,是否与此灵种有关?或许正是凭借此物,他才能在此地如鱼得水?”
徐执事冷哼一声:“不管有无关联,此等异宝,岂是一个下界飞升者配拥有的?先去将那个叶尘拿下,搜魂拷问,一切自然分明。若他识相,或许可留他一个全尸。”
言语之间,视叶尘性命如同草芥。
就在这时,徐执事手中的罗盘幽光突然大盛,指针剧烈颤抖!
“嗯?灵种波动加剧,似乎要成熟逸散了!必须先收取灵种!”徐执事脸色一肃,不再理会叶尘之事,全力催动手中罗盘。一道灰白色的仙光自罗盘中射出,如同触手般探向下方的岩层,试图锁定并抽取那所谓的“虚蚀灵种”。
两名随从也立刻戒备,仙力鼓荡,护在徐执事左右。
机会!
叶尘眼中精光一闪。这徐执事乃是天仙,正面冲突虽不惧,但难免闹出太大动静,引来仙城更高层关注,与他目前低调发展的计划不符。此刻对方注意力被灵种吸引,正是出手良机!
他并未现身,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混沌原点。
“混沌……吞天!”
他并未施展领域,而是将混沌原点的吞噬之力,凝聚成一道无形无质的意念,如同最隐秘的毒刺,跨越空间,悄无声息地笼罩了那片正在被徐执事仙光锁定的岩层区域,更准确地说是笼罩了那即将破土而出的“虚蚀灵种”!
徐执事正全力抽取,眼看那灰白色的仙光已经深入岩层,触及到了一团不断扭曲、仿佛由无数细小虚无漩涡构成的暗灰色能量团(虚蚀灵种)。他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
异变陡生!
那团原本被他仙光牢牢锁定的虚蚀灵种,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口猛地咬住,剧烈挣扎了一下,然后……凭空消失了!
不是遁走,不是隐藏,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连带着周围弥漫的虚蚀之气,也瞬间被清扫一空,仿佛从未存在过!
徐执事的仙光捞了个空,因用力过猛,反而引得自身仙力微微一滞。
“怎么回事?!灵种呢?!”徐执事脸色骤变,惊怒交加。他神识疯狂扫视四周,却一无所获,那灵种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两名随从也愣住了,不明所以。
唯有藏身暗处的叶尘,体内混沌原点微微震动,一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极致虚无与吞噬特性的能量被迅速炼化、吸收。这虚蚀灵种的本质极高,其蕴含的虚无法则碎片,对混沌原点而言,竟是大补之物!他的修为瓶颈隐隐松动,内天地边缘的混沌壁垒似乎都凝实了一丝。
“好一个虚蚀灵种!果然不凡!”叶尘心中暗赞。
“谁?!给本执事滚出来!”徐执事暴怒,天仙级的神识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矿洞深处,岩壁都在簌簌抖动。他绝不相信灵种会无故消失,定是有人暗中搞鬼!
叶尘知道,躲不过去了。
他缓缓从岩柱后走出,面色平静,身上依旧只流露出初入真仙的气息。
“是你?”徐执事目光瞬间锁定叶尘,如同毒蛇,“你就是那个飞升者叶尘?说!是不是你搞的鬼?将虚蚀灵种交出来!”
叶尘摊了摊手,一脸“无辜”:“这位大人何出此言?在下只是听闻此地有异动,前来查看,刚到此处,便见大人仙光闪耀,然后那团灰光就消失了,与在下何干?”
“放肆!”一名随从厉声喝道,“在徐执事面前还敢狡辩!定是你用了什么诡计藏匿了灵种!还不跪下认罪!”
徐执事眼神阴冷地盯着叶尘,神识反复扫过,确认对方只有一品真仙修为,心中惊疑不定。一个一品真仙,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夺走虚蚀灵种?难道真有同伙?或者,此子身上有逆天的隐匿、空间类异宝?
无论如何,此子绝不能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拿下他!死活不论!”徐执事失去了耐心,直接下令。他还要尽快搜寻灵种下落,没时间在此纠缠。
“是!”
两名九品真仙巅峰的随从得令,脸上露出狞笑,一左一右,如同猛虎扑食,朝着叶尘攻来!仙力化作两道凝练的锁链,一道炽热如焰,一道冰寒刺骨,交织成死亡之网,瞬间封锁了叶尘所有退路!这是仙城卫队的合击之术,威力足以瞬间重创甚至击杀同阶!
面对如此攻击,叶尘轻轻叹了口气。
“何必呢。”
他依旧没有动用混沌领域,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两道袭来的仙力锁链,轻轻一握。
“碎。”
咔嚓!
那两道蕴含着冰火法则、足以绞杀真仙的锁链,在距离叶尘身前三尺之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碾过,毫无征兆地寸寸断裂,崩解成最基础的仙灵之气,消散在空中!
“什么?!”
两名随从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骇然与难以置信!他们全力施展的合击,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破解了?这怎么可能?!
徐执事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飞升者,绝对有问题!
“果然有古怪!本执事亲自拿你!”徐执事不再托大,天仙级修为轰然爆发,一股远比真仙浩瀚磅礴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叶尘!同时,他并指如剑,一道灰白色的仙元指剑激射而出,指剑过处,连空间都留下淡淡的腐蚀痕迹,正是蕴含了一丝虚蚀之力的仙术!
这一指,足以轻易灭杀任何真仙!
叶尘眼神微凝。天仙之力,确实远超真仙。但他依旧未退。
心念一动,体内混沌原点加速旋转,一股精纯的混沌仙力涌向右拳。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神通,只是简简单单,一拳轰出!
拳出,无声。
却仿佛引动了整个矿洞深处的地脉煞气!拳锋之上,混沌气流缭绕,隐隐有地水火风虚影生灭,一股破灭万法、重定乾坤的无上拳意凝聚其中!
拳劲与指剑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声响。
嗤——!
那足以腐蚀空间的灰白指剑,在接触到混沌拳劲的瞬间,如同骄阳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其上附带的虚蚀之力,更是被混沌拳劲霸道地吞噬、同化!
拳劲破开指剑,去势不减,直接轰向了徐执事!
“不可能!”徐执事脸色狂变,骇然失声!他感觉到自己的仙术乃至那一丝虚蚀之力,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仓促之间,他只能全力在身前布下层层仙元护盾!
轰!
混沌拳劲砸在护盾之上!
如同重锤砸击琉璃,层层仙元护盾应声破碎!徐执事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十数步,体内气血翻涌,仙元震荡,脸上充满了惊骇与羞怒!
他,一个三品天仙,竟然被一个一品真仙一拳击退了?!虽然只是仓促应对,并未受重伤,但这结果,足以让他颜面扫地,心神剧震!
此子,绝不能以常理度之!其身上定有惊天大秘!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徐执事又惊又怒,死死盯着叶尘,再也不敢有丝毫小觑。
叶尘收拳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着徐执事,淡淡开口:“徐执事,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徐执事脸色铁青,眼神变幻不定。打?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刚才那一拳已让他心生忌惮。逃?且不说能否逃掉,若是此事传回仙城,他一个天仙被真仙击退,必将成为笑柄,前途尽毁!
那两名随从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缩在一旁,不敢动弹。
叶尘将对方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已有计较。他缓步上前,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徐执事,虚蚀灵种已与我融为一体,你寻不回了。至于我的实力,你已见识。我并不想与仙城为敌,但若你们咄咄相逼,我也不介意让这矿星,多埋葬几具仙吏的尸骨。”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替我隐瞒此地之事,对外依旧宣称我只是一普通飞升者。作为回报,我可助你……突破当前瓶颈,甚至,未来在这飞升仙城,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叶尘看得出,这徐执事卡在三品天仙已久,仙元虽浑厚却略显驳杂,根基不算太稳,对晋升有着强烈的渴望。
徐执事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叶尘,眼中充满了震惊、怀疑,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
“你……你能助我突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修为停滞是他最大的心病。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凝聚出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生灭道韵的混沌之气。这缕气息出现的瞬间,周围浓郁的煞气都为之退避,两名随从甚至感觉自身仙力都活跃了几分。
徐执事死死盯着那缕混沌之气,呼吸骤然急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缕气息的品质之高,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仙丹妙药!其中蕴含的道韵,更是直指法则本源!若能得到此气辅助,他突破四品天仙,绝非妄想!
贪婪,瞬间压过了惊惧与愤怒。
他脸色变幻数次,最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沉声道:“你此言当真?”
“信与不信,在于你。”叶尘淡然道,“选择,也在你。是与我合作,共赢未来,还是……玉石俱焚?”
徐执事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叶尘,又感受了一下那诱人的混沌之气,最终,咬了咬牙。
“好!本执事……我便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本执事失望!”他选择了妥协,或者说,选择了对自己更有利的道路。至于虚蚀灵种和叶尘的秘密,在切实的利益面前,暂时都可以放下。
叶尘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明智的选择。”
他屈指一弹,将那缕混沌之气射向徐执事。“此乃定金,可助你稳固仙元,触摸瓶颈。待我确认此地安全无虞后,自有后续。”
徐执事连忙小心翼翼接住,感受着其中浩瀚精纯的能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看向叶尘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复杂。
“此地之事,我会处理干净。赵乾那边,你自行安抚。”徐执事收起混沌之气,恢复了执事的威严,对两名随从吩咐道,“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句,形神俱灭!”
“是!执事大人!”两名随从噤若寒蝉,连忙应命。
叶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形缓缓后退,融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徐执事看着叶尘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握着那缕混沌之气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未知的船,福祸难料。但突破的诱惑,实在太大。
矿洞深处,重归寂静,只有残留的仙力波动,诉说着刚才那不为人知的交锋与交易。
叶尘回到石殿静室,盘膝坐下。吞噬了虚蚀灵种,又与天仙短暂交手,让他对自身实力在仙域的定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混沌原点,内天地,便是我的根基。真仙境内,当无敌手。寻常天仙,亦可一战。但仙域浩瀚,必有金仙乃至更高存在,还需谨慎。”
“徐盛(徐执事)此人,利字当头,可暂时利用,不可完全信任。需尽快提升实力,建立更可靠的势力。”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底那条隐藏的矿脉。
“是时候,彻底汲取这条矿心了。之后,也该离开这黑魇矿星,去那飞升仙城,真正看看这罗天仙域了。”
心神沉入,混沌原点如同苏醒的饕餮,开始疯狂吞噬那条微型矿脉的本源。
静室之内,气息愈发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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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