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雨丝像无数根银线,把同生桥的记年藤织成了青紫色的帘幕。新叶舒展得如手掌般大,叶脉里流动的光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将“冬去,藤醒,我们,见了”的字迹映在灵渠水面上,随波晃动,像句永远说不完的话。林辰站在双碑前,看着岩生和阿砚用藤叶笔在龙舟花叶纸上勾画——他们要合画一幅“双桥藤景图”,左边画同生桥的记年藤,右边画裂谷的跨谷草,中间用青紫色的藤脉连起来。
“这里该加朵沙枣花,”岩生指着画中藤结的位置,笔尖沾着的莲墨在纸上晕出浅紫的圈,“我爷爷说,跨谷草开花时,会引来闻香鸟,鸟翅上的金粉能让藤脉更亮。”他话音刚落,记年藤的同心结处突然落下几滴雨,打在画纸上,竟让莲墨晕出的圈里冒出了细小的金色斑点,像真的落了金粉。
清月正往石匣里添新的叶书。今年的叶书格外热闹:有玄山少年画的“山桃藤影”,说山桃花落在藤上,能让新叶带着花香;有西域商队写的“驼铃藤语”,记着商队沿藤路行商时,驼铃与藤叶的共鸣;最动人的是南境渔民的“莲灯藤信”,叶上用莲汁画着银线鱼,鱼嘴里衔着片跨谷草叶,像在传递秘密。
“裂谷的《跨谷叶集》也该添新卷了,”清月把叶书按顺序排好,指尖在“莲灯藤信”上轻轻点了点,“巴依前几日托商队捎话,说他们的叶集里,多了幅‘藤下共读图’,画的是裂谷孩子围着《叶语全书》的抄本,用岩蜜在跨谷草上写字。”
桥那头传来木槌敲击的声音,老木匠带着后生们在藤下搭“绘景台”。台柱用铁心木与跨谷草的老藤拼接而成,台面铺着听声草编的席子,边缘刻着两圈同心结,结与结之间嵌着莲墨块,下雨时会渗出墨汁,在席子上晕出淡淡的纹路,像幅天然的画。“这台子要让孩子们画画用,”老木匠捶了最后一槌,台柱微微颤动,记年藤的新叶纷纷往台面上靠,“藤会看着他们画,把好景致都记在叶上。”
木拉提推着轮椅,给绘景台挂“叶风铃”。风铃是用叶书串成的,叶柄处系着西域的银铃,风吹过时,叶响与铃响交织,像在念叶书上的字。“这是我哥哥编的‘传声铃’,”她转动轮椅让风铃转了个圈,银铃的光在雨雾中闪烁,“铃响能顺着藤脉往裂谷传,让他们知道咱们在画画。”
南境的船载着新的“画材”靠岸了。船舱里堆着龙舟花花瓣做的颜料、水浮莲茎削成的画笔,还有阿沐新制的“映景布”——用澜沧江的蚕丝织成,沾水后能映出对岸的景物,像面软镜子。苏晚的父亲指挥渔民卸货,边卸边喊:“阿沐说,这布要铺在绘景台上,让孩子们画同生桥时,能看见裂谷的跨谷草影,就像对着真景画。”
岩生和阿砚迫不及待地把映景布铺在绘景台上。布面沾水后立刻变得透明,果然映出了裂谷的风光:跨谷草爬满了共脉碑,孩子们在藤下用岩蜜写字,远处的跨谷桥桥影里,竟能看到同生桥的轮廓,与他们正在画的“双桥藤景图”渐渐重合。“是藤在帮忙映呢!”阿砚指着布上的桥影,影中的记年藤与跨谷草正慢慢交缠,“你看,咱们画到哪,影里的藤就长到哪!”
午后的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给记年藤镀上一层金辉。绘景台上的“双桥藤景图”已近完成,岩生正用莲墨画最后一笔——在两座桥中间的藤结上,画一只衔着叶书的听音蝶。笔刚落下,真的有只听音蝶飞来,落在画中的蝶翅上,翅膀的绿光与墨色交融,像给画添了点活气。
“它看懂了!”阿音举着《守护长卷》跑来,新画的一页上,绘景台的布面映着裂谷的景,台上的画与布上的影连成一片,记年藤的新叶在画与影之间晃动,叶片上的光组成了“共绘”二字。“听音蝶说,裂谷的孩子也在画咱们,他们的布上,映着同生桥的藤呢!”
记年藤突然轻轻颤动,所有新叶都往绘景台的方向倾斜,叶片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流动,竟在布面上汇成了完整的“共生”二字。字的笔画间,青紫色的藤脉与跨谷草的纹路交织,像无数只手在互相牵引。更奇的是叶风铃,铃响突然变得清晰,仔细听,竟像裂谷孩子的声音,在念叶书上的句子:“藤连两岸,画映双心。”
林辰望着布上的字,忽然想起《叶语全书》里的话:“最好的画,是心与心的重叠。”他取出岩生和阿砚合画的“双桥藤景图”,在空白处用莲墨写下“藤牵两岸,共绘新图”,然后把画挂在记年藤的主藤上。画刚挂稳,记年藤的新叶就纷纷往画上靠,像在给画镶绿边。
暮色降临时,绘景台的映景布上,裂谷的影与同生桥的景终于完全重合。岩生和阿砚的画、布上的影、记年藤的叶,三者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画,哪是影,哪是真藤。孩子们围着布欢呼,用莲墨和岩蜜在布上签名,名字交叠在一起,像串共生结。
林辰和清月坐在双碑旁,看着记年藤的新叶在暮色里轻轻晃,叶片上的“共绘”二字越来越亮。他们知道,这幅“双桥藤景图”永远画不完——
将来会有更多的孩子在绘景台上画画,更多的影在映景布上重叠,更多的叶书串成风铃,更多的字长在藤叶上。记年藤会把这些都记下来,让两座桥的景、两地的心、所有未画完的图,都在青紫色的藤脉里,长成彼此的模样。
而此刻,绘景台的映景布上,岩生与阿砚的签名旁,新叶的影子正慢慢爬过,像藤在轻轻写下:我们的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