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开春总带着料峭的寒意,断龙关的残墙在风中矗立,墙砖上的箭孔和刀痕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激战的惨烈。林辰站在关隘的烽火台上,指尖抚过块松动的城砖,砖缝里嵌着半枚生锈的铁箭头,箭头的血槽中,竟残留着暗红色的纹路,与镇煞佩背面的符文隐隐呼应。自镜湖之事后,这枚玉佩便总在靠近断龙关时发烫,星盘上代表“战煞”的星轨泛着血色,轨尖直指关下的“埋骨坑”,那里埋着百年前守关将士的遗骸。
“沈兄从关下挖出来的兵符,你见过了吗?”云舒裹着件厚披风,青铜灯的火焰被穿堂风搅得摇晃,灯边摆着块青铜兵符,符面刻着“镇北”二字,边缘的血纹已经发黑,却仍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他说几个孩童在埋骨坑附近玩耍,挖出这东西后就开始发烧,说胡话时总喊‘杀啊’‘守住关隘’,请来的郎中束手无策,只说像是中了‘战魇’。”
林辰拿起兵符,符面的血纹突然亮起,映出幅百年前的景象——断龙关下,两军激战,守关将士浴血奋战,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尸骸堆成了小山,最后关头,将领举着兵符高喊:“以我残躯为盾,护北境安宁!”随后便带着残余的士兵冲向敌军,与敌人同归于尽,鲜血染红了整座关隘,渗入地下,与将士们的怨念凝成了战煞。
“是百年前的‘镇北军’战魂!”林辰的声音带着沉重,祖父手札中关于断龙关的记载清晰浮现:“断龙关下埋忠魂,战血化煞,怨念不散,逢乱世则醒,醒则再现当年厮杀之景……”他盯着兵符上的血纹,那些纹路正在游走,组成个完整的阵图,与埋骨坑的地形完全吻合,“埋骨坑的封印松动了,将士们的战魂被战煞引着,把孩童当成了当年的敌人!”
话音未落,断龙关的号角突然自行吹响,“呜呜”的号角声凄厉如哭,听得人心头发紧。两人冲下烽火台,只见关隘的空地上,无数虚影正在厮杀,有的穿着残破的铠甲,有的拿着断矛残剑,正是百年前的镇北军与敌军的战魂。那些被战魇附身的孩童,此刻正举着木棍,疯了似的冲向虚影,嘴里喊着守关的口号,眼神狂热得吓人。
“是战煞的‘回魂阵’!”云舒的青铜灯爆发出蓝光,灯焰化作道屏障,将孩童与虚影隔开,被蓝光照到的孩童身形一滞,胡话声渐渐停了,“他们的魂魄被战魂的怨念缠上,把现实当成了战场!必须驱散战煞,否则他们会力竭而亡!”
林辰将星引剑插进关隘的地基,星灵之力顺着剑身涌入地下,地面的砖石缝隙中立刻冒出淡金的光纹,那些靠近光纹的战魂虚影发出痛苦的嘶吼,渐渐变得透明。但更多的战魂从埋骨坑方向涌来,他们的怨念越来越重,连关隘的断壁都开始震动,仿佛要重现当年的战火。
“埋骨坑的战煞核心在作祟!”林辰看着星盘上急速扩大的战煞星轨,轨尖的血色已经蔓延到关隘的每个角落,“必须去埋骨坑,用镇煞佩和星灵血安抚战魂,否则战煞会冲出断龙关,波及北境的村落!”
沈知意带着村民们将孩童抱到安全地带,又在关隘入口堆起柴草,点燃的火焰形成道火墙,暂时挡住了战魂的蔓延。“我带兄弟们守住这里,给你们争取时间!”沈知意举起破雷锤,锤身的金光在火光中格外耀眼,“镇北军当年能守关,我们也能!”
两人顺着关隘的密道走向埋骨坑,密道的墙壁上满是刀剑砍凿的痕迹,地上散落着锈蚀的兵器和破碎的铠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百年前的厮杀就在眼前。云舒的青铜灯始终亮着,灯焰的光芒驱散了密道中的阴暗,让战魂的虚影无法靠近。
埋骨坑的景象比星盘映出的更震撼。巨大的土坑中,骸骨层层叠叠,有的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手里紧紧攥着兵器,坑底的泥土是暗红色的,显然浸透了鲜血。坑中央的土台上,立着块无字石碑,碑身刻满了血纹,正是战煞的核心,无数战魂的虚影在石碑周围盘旋,发出震天的呐喊。
一个身披残破铠甲的将领虚影飘在石碑前,他手持长枪,枪尖指向林辰二人,正是百年前的镇北军统领赵烈。“来者何人?为何闯入我军阵地?”赵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杀气,显然将他们当成了敌军的奸细。
“我们是北境的守护者,特来安抚各位忠魂。”林辰收起星引剑,对着赵烈的虚影深深一揖,“百年已过,北境安宁,你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安宁?”赵烈的虚影怒吼着挥枪刺来,枪风带着战煞的戾气,“我等战死于此,就是为了不让敌军踏入北境半步,如今你们却敢擅闯埋骨之地,定是敌军余孽!”
林辰不闪不避,他将镇煞佩举在胸前,玉佩的白光与石碑的血纹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同时,他将星灵血滴在地上,鲜血渗入泥土的瞬间,坑中的骸骨突然发出轻微的震动,那些保持着战斗姿态的骸骨,手指竟缓缓松开了兵器。
“你们看!”云舒的青铜灯照向坑边的出口,那里的密道通向关隘外的村落,此刻村落的方向正升起袅袅炊烟,孩童的笑声顺着风传了进来,“这就是你们用生命守护的北境,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战火。”
赵烈的虚影动作一滞,枪尖停在林辰胸前寸许处。他顺着云舒指的方向望去,当看到村落的炊烟和听到孩童的笑声时,眼中的杀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动容。周围的战魂虚影也纷纷停下呐喊,看向关隘外的方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真的……安宁了?”赵烈的声音带着颤抖,枪身缓缓垂下,“我们……没有白死?”
“没有白死。”林辰的声音坚定,“北境的人永远记得你们的牺牲,断龙关的烽火台会永远为你们亮着,告诉后人,这里曾有群忠勇的将士,用生命挡住了敌军。”
他将镇煞佩放在无字石碑上,玉佩的白光顺着血纹蔓延,石碑上的血纹渐渐褪去,露出底下刻着的字——“镇北军魂,永护北境”。随着血纹的消失,战煞的戾气迅速消散,赵烈和战魂们的虚影变得越来越透明,他们对着关隘外的村落方向深深一揖,然后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埋骨坑的泥土中,滋养着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
无字石碑在金光中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卷兵书,正是镇北军的《守关策》,书页上记载着他们的战斗经验和对北境的热爱。林辰将兵书小心收好,他知道,这才是比战煞更宝贵的财富。
当两人返回关隘时,战魂的虚影已经消失,断龙关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被战魇附身的孩童们已经清醒,正围着沈知意听他讲镇北军的故事,小脸上满是敬佩。夕阳为断龙关的残墙镀上了层金红,让这座古老的关隘显得格外庄严。
“埋骨坑的战煞已经平息了。”林辰将《守关策》交给沈知意,“把它好好收着,让北境的孩子们都知道,百年前有群英雄,为了守护这里付出了生命。”
沈知意郑重地接过兵书,对着埋骨坑的方向深深一揖:“放心吧,我们不会忘了他们的。”
回程的路上,断龙关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号角声不再凄厉,反而带着悠扬和安宁,像是在诉说着百年的守护终于有了归宿。红袄小姑娘举着束野山花跑过来,将花放在烽火台的城砖上:“林哥哥说,这里的英雄喜欢花,放一朵在这里,他们就知道我们记着他们啦。”
林辰看着那束野花,在风中微微摇曳,像是在回应小姑娘的心意。他看向云舒,她正对着青铜灯微笑,灯焰的光晕里,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与断龙关的烽火台连成一线。
观测站的星盘前,镇煞佩的光芒彻底平静,战煞星轨上的血色褪去,露出底下坚实的纹路,与其他星轨交织,像北境大地上坚固的防线。林辰知道,或许某天,战魂的怨念还会在特定的时刻被唤醒,断龙关的残墙还会记得当年的厮杀,但只要《守关策》还在,只要北境的人还记着那些名字,断龙关就永远会是英雄的丰碑,而非战煞的巢穴。
暮色中的断龙关,烽火台的火光再次亮起,温暖的光芒穿透夜幕,照亮了关下的埋骨坑,也照亮了北境的方向。星引剑靠在烽火台的栏杆上,剑穗上的平安符在晚风中轻响,仿佛在说:守护的故事,从来不是只有厮杀和牺牲,是那些逝去的人用生命铺就的路,让活着的人能在和平里前行,带着他们的信念,永远守护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