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染黄京城的银杏叶时,李雪带着文渊和石勇回到了终南山。药圃的学舍里又添了几张新面孔,是陆衍派来的第二批举子,正围着青禾请教冰魄草的培育之法。沈砚则在后山忙着晾晒从江南带回的草药,见他们回来,老远就挥着手里的蒲扇喊:“师姐!带江南的桂花糕了没?”
李雪笑着从行囊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的桂花糕还带着温热的香气:“就知道你惦记这个。”她看向学舍,“陆大人那边有消息吗?红鸦的审讯有结果了?”
“别提了。”沈砚接过桂花糕,塞了一块进嘴里,含糊道,“楚大哥说,红鸦嘴硬得很,只说罗刹国要在冬节前动手,具体是什么阴谋,死活不肯说。陆大人急得满嘴燎泡,让你赶紧去京城一趟。”
林辰从竹屋走出来,手里拿着封信,脸色有些凝重:“这是陆衍刚派人送来的密信,说京城里出现了‘离魂症’,患者会突然失忆,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太医院查不出病因,怀疑与蛊毒有关。”
“离魂症?”李雪接过密信,快速浏览着,“症状与外婆医案里记载的‘迷魂蛊’相似,但迷魂蛊会让人癫狂,不会失忆……”
“会不会是改良过的蛊毒?”文渊在一旁道,他这几日正在整理各地的蛊症记录,“江南的血线蛊就比寻常蛊虫隐蔽,说不定罗刹国又有了新花样。”
石勇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管他什么蛊,去了京城,我先把可疑的人都抓起来审问!”
“不可鲁莽。”李雪摇头,“京城不比江南和药圃,权贵云集,行事要格外谨慎。我们先去见陆大人,查清离魂症的源头再说。”
三日后,李雪带着文渊和青禾动身前往京城。沈砚本想跟着去,却被李雪留在药圃照看冰魄草——再过一月,冰魄草就要结籽了,需要人精心照料。沈砚虽不情愿,却也知道此事重要,只能嘟囔着让他们带些京城的糖葫芦回来。
马车驶入京城时,正赶上早市。叫卖声、车马声、说书人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比终南山热闹了百倍。青禾扒着车窗,好奇地看着街景,文渊则拿出纸笔,记录着京城的药材铺子分布,说是以后或许用得上。
陆衍的府邸在吏部街旁,不算奢华,却透着书卷气。见到李雪,陆衍脸上的愁容消散了些,连忙引着他们进了书房:“你可算来了!这离魂症已经蔓延到了六部官员家,昨日连户部侍郎的公子都发病了,皇上很是忧心。”
“患者有什么共同之处?”李雪问道,“发病前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都去过城西的‘忘忧阁’。”陆衍拿出卷宗,“那是家新开的茶馆,据说里面的‘忘忧茶’能让人忘却烦恼,很受权贵子弟追捧。但自从离魂症出现后,去的人就少了。”
文渊翻看卷宗里的患者证词,忽然道:“陆大人,您看这里,所有患者都说忘忧阁的茶水里,有股淡淡的兰花香。”
“兰花香?”李雪心头一动,想起药圃的兰草,“寻常茶馆的茶水,怎么会有兰花香?”
“我让人去查过,忘忧阁的老板叫胡离,是个西域人,半个月前才来京城。”陆衍沉声道,“我怀疑他就是罗刹国的细作,用茶水下了蛊。”
“去忘忧阁看看。”李雪起身,“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忘忧阁坐落在城西的巷子里,门面雅致,门口挂着串兰草香囊,果然有淡淡的香气。李雪三人刚走进茶馆,就有小二热情地迎上来:“客官里面请,要不要尝尝我们的忘忧茶?”
“来一壶。”李雪不动声色地坐下,打量着茶馆的布置。墙上挂着西域的地毯,角落里燃着香炉,香气与兰草香混合在一起,闻着确实让人放松。
忘忧茶很快端了上来,茶汤清澈,漂浮着几片白色的花瓣,果然有兰花香。李雪用银针沾了点茶汤,又取出试蛊石——石头竟泛起了浅灰色,与迷魂蛊的反应不同。
“不是蛊毒。”李雪皱眉,“但确实有问题。”她让青禾将茶汤收好,打算回去化验。
刚要离开,一个穿锦袍的男子从内堂走出来,正是胡离。他看到李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笑道:“这位姑娘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忘忧阁?”
“听说这里的茶能忘忧,特来尝尝。”李雪淡淡回应,“只是不知这兰花香,是用什么茶叶泡的?”
“是西域的‘忘忧草’,开花时自带兰香。”胡离笑得客气,却始终与他们保持距离,“姑娘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些种子给你。”
离开忘忧阁后,文渊道:“这个胡离有问题,他的手背上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我也注意到了。”李雪点头,“而且他身上的香气,除了兰草和忘忧草,还有股淡淡的腥气,像是……噬灵虫的味道。”
回到陆府,青禾化验了忘忧茶的成分,发现里面除了忘忧草,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花粉,能抑制人的记忆中枢,长期饮用,就会导致失忆。
“不是蛊毒,是毒草。”青禾拿着化验单,“这种花粉来自西域的‘失忆花’,与忘忧草混合,既能掩盖毒性,又能增强效果。”
“那试蛊石为什么会有反应?”陆衍不解。
“因为失忆花的花粉,需要用噬灵虫的汁液培育才能生效。”李雪沉声道,“胡离手背上的印记,就是培育噬灵虫时被咬伤的。他虽然没下蛊,却用了蛊虫的汁液,一样是罗刹国的手段。”
“那忘忧阁就是他们的据点!”陆衍起身,“我现在就带人去抓胡离!”
“等等。”李雪拦住他,“胡离只是个小角色,他背后一定还有人。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和谁联系。”
接下来的几日,文渊和青禾轮流监视忘忧阁,李雪则留在陆府,研究破解失忆花毒性的方子。她发现冰魄草的花蜜能中和失忆花的毒性,但需要配合灵墟山的还魂草,才能恢复受损的记忆中枢。
“有眉目了吗?”陆衍看着她熬制的汤药,里面漂浮着冰魄草的花瓣和还魂草的叶片,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试试就知道了。”李雪将汤药装瓶,“让户部侍郎的公子试试,他发病最晚,应该更容易恢复。”
汤药送到侍郎府的第二天,就传来了好消息——公子已经能记起自己的名字和家人,虽然还有些模糊,但总算有了效果。陆衍大喜,连忙让人按照方子熬制汤药,分发给其他患者。
与此同时,文渊和青禾也有了发现:胡离每隔三日,就会去城外的破庙与一个穿黑衣的人见面,那人行动诡秘,每次都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明日就是他去破庙的日子。”文渊回来汇报,“我们要不要跟着去?”
“去。”李雪点头,“带上冰魄草的粉末,以防万一。”
次日清晨,胡离果然出了城,往破庙方向走去。李雪三人悄悄跟在后面,青禾手里握着装粉末的瓷瓶,文渊则拿着短刀,紧张得手心冒汗。
破庙里阴暗潮湿,蛛网遍布。胡离走进庙门,对着神像后的阴影道:“药已经分发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京城的权贵子弟都会失忆,到时候……”
“到时候你们就能趁机控制朝政,让罗刹国大军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京城,对吗?”李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阴影里的人猛地转身,斗笠掉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赵珩的堂弟,曾经与他们一同前往灵墟山的赵谦!
“是你!”李雪又惊又怒,“你不是在雪域帮苏前辈培育冰魄草吗?怎么会……”
赵谦冷笑一声,手里拿出个陶罐:“那老虔婆哪里配用冰魄草?这等灵物,本就该为我大赵所用!可惜被你们坏了好事,只能用失忆花来助罗刹国成事,等他们占领中原,我就是新的皇帝!”
“你疯了!”文渊怒道,“为了皇位,竟然勾结外敌!”
“少废话!”赵谦打开陶罐,里面飞出无数只噬灵虫,黑压压的一片,朝着李雪扑来,“你们坏了我的大事,都去死吧!”
李雪早有准备,将冰魄草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到噬灵虫,立刻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将它们烧成了灰烬。赵谦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匕首,冲向李雪。
文渊和青禾立刻上前阻拦,两人虽不善武,但配合默契,文渊用银针刺向赵谦的穴位,青禾则趁机将还魂草的汁液泼向他的眼睛。赵谦吃痛,动作一滞,李雪趁机上前,银簪抵住他的咽喉。
“束手就擒吧。”李雪的声音冰冷,“你勾结外敌,用毒草害人,罪无可赦。”
赵谦看着被文渊捡起的陶罐,又看了看李雪腕间的灵纹,忽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胡离见势不妙,想从后门逃跑,却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陆府侍卫抓住。
带着赵谦和胡离回到京城时,夕阳正染红了城墙。陆衍看着被押走的两人,长长舒了口气:“多亏了你,否则京城就危险了。”
“只是暂时解决了麻烦。”李雪望着远处的宫墙,“罗刹国的野心不止于此,我们还要多加防范。”
文渊拿出记录的卷宗,上面详细记载了失忆花的毒性和解药配方:“先生,我们把这个交给太医院吧,让他们尽快推广解药,让患者都能恢复记忆。”
“好。”李雪点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些年轻的医者,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几日后,京城的离魂症渐渐平息,患者在冰魄草和还魂草的治疗下,慢慢恢复了记忆。忘忧阁被查封,赵谦和胡离被打入天牢,等待他们的将是国法的制裁。
离开京城前,陆衍在府里设宴送行。席间,他举杯道:“雪丫头,文渊,青禾,这次多亏了你们。我已奏请皇上,在太医院设立‘百草堂’,让药圃的医者轮流来京城坐诊,把你们的医道传得更广。”
文渊和青禾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激动。李雪笑着举杯:“多谢陆大人。医道本就该属于天下人,能让更多人受益,是我们的本分。”
马车驶离京城时,青石板路上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文渊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城墙,忽然道:“先生,等回到药圃,我想把这次的经历写成医案,让学舍的师弟们都看看,医者不仅要懂药,还要懂人心,懂家国。”
李雪点头:“好。”她看向远处的终南山方向,仿佛能看到药圃的兰草正在风中摇曳,沈砚正在给冰魄草浇水,林辰在竹屋前批注医书。
京城的风云虽暂时平息,但她知道,只要医道还在,药香还在,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都能一一化解。而属于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漫山的草木,在时光里生生不息,永远向着阳光,努力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