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处弥漫着魔气与双佩余韵的山谷,三人寻了一处相对开阔、视野良好的高地暂时休整。远处,云墉城模糊的轮廓在铅灰色天空下显得死气沉沉,而身后那片被魔气污染的区域,则如同大地上一块溃烂的疮疤,无声散发着不祥。
双佩共鸣的余波仍在萧无涯与玄素素心中荡漾,但眼下迫在眉睫的地魇危机,容不得他们细细探究那份突如其来的神秘联系。短暂的沉默后,关于如何应对地魇的策略分歧,很快便浮出水面。
玄素素白衣胜雪,立于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流霜剑虽已归鞘,但周身散发的寒意依旧凛冽。她目光清冷地望向魔气弥漫的东北方向,那里是地脉异动最为频繁、也是她之前追踪地魇气息所指的核心区域。
“地魇藏身地脉深处,狡诈异常,且能引动地脉魔化,拖延越久,其势越盛,治愈被掳修士的希望也越渺茫。”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依我之见,当循着地脉魔气最为浓郁之处,直捣其核心巢穴,以雷霆之势将其斩杀或重创,方可从根本上瓦解此局,解救可能尚存的生灵。迟则生变,恐有更多无辜罹难。”
她的话语简洁直接,充满了昆仑圣女一贯的果决与对自身实力的强大自信。在她看来,面对此等邪祟,最好的方式便是以绝对的力量,在其造成更大破坏前,予以毁灭性打击。
林风抱着玄铁剑,靠在一棵枯树下,闻言微微皱眉,但没有立刻说话。他性格虽看似洒脱不羁,但经历丰富,深知这等藏身地底、能操控地脉的邪物绝不好对付,贸然强攻风险极大。
萧无涯站在玄素素侧后方数步之外,闻言缓缓摇头。他刚刚亲身感受过尸坑处地脉异动的恐怖,以及那地魇隔着地层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玄仙子所言,直指核心,确为破局之道。”他先是肯定了玄素素的目标,语气沉稳,随即话锋一转,“然而,那地魇既能侵蚀地脉,其巢穴必然经营日久,内中机关陷阱、魔气禁制恐怕层出不穷。我等对其巢穴内部结构、具体实力、乃至被掳修士关押之处一无所知。若贸然强攻,非但可能陷入苦战,被其利用地利层层消耗,更可能逼其狗急跳墙,直接害了那些幸存者的性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魔气缭绕的山峦,继续道:“《破邪剑谱》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尤其对付此类精通魂术、善于操控人心的邪物,更需谨慎。我建议,先行探查,摸清其巢穴入口、内部通道、兵力分布以及关押人质的大致方位。若能寻隙救出部分人质,或找到其力量核心的弱点,再行雷霆一击,方能以最小代价,达成最大战果,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方案更侧重于谋定后动,步步为营,将风险控制在可控范围内。这既符合他谨慎的性格,也与他需要时刻控制体内煞气、避免因剧烈战斗或情绪波动而失控的处境有关。
玄素素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萧无涯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探查?需要多久?一日?三日?还是更久?每拖延一刻,地脉被污染便加深一分,那些被掳修士便多一分危险,甚至可能沦为那邪物增强自身的资粮。你可知地魇吸食生灵魂魄精血的速度?待到我们‘探查’清楚,恐怕只能去为其收尸了!”
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昆仑修士以降妖除魔、守护苍生为己任,眼见邪祟肆虐、生灵可能正在不断逝去,她无法容忍任何“缓慢”的行动。
“况且,”她补充道,目光扫过萧无涯,意有所指,“地魇擅长幻术与心神攻击,探查过程中,若心神稍有不稳,便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反被其操控,届时非但探查不成,反而可能将我等自身置于绝境。”她这话,显然是考虑到了萧无涯那不太稳定的煞气。
萧无涯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正因其擅长幻术,才更需探查,摸清其幻术施展的规律与破绽。至于时间……并非漫无目的的拖延,而是有针对性的高效侦查。我修有《破邪剑谱》,对魔气感应敏锐,或可快速定位其核心。而救人,也并非要等到完全剿灭地魇之后,若探查到关押地点,未尝不可先行营救。”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若因贸然强攻,导致地魇毁掉巢穴,与所有人质同归于尽,或者令其遁入更深的地脉逃逸,届时不仅救人不成,反而放虎归山,遗祸无穷。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两人各执一词,理念碰撞。玄素素主张效率与绝对力量的碾压,力求速战速决;萧无涯则强调情报与策略的重要性,追求稳妥与最小的附带损伤。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林风见两人争执不下,干咳一声,站了出来打圆场:“咳咳,那个……萧师弟,玄仙子,二位说得都有道理。这地魇确实棘手,强攻有强攻的风险,探查有探查的难处。”
他搓了搓手,看看面色清冷的玄素素,又看看神色坚定的萧无涯,提议道:“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折中一下。既不盲目强攻,也不无限期探查。我们先合力,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地魇巢穴最可能的几个入口,或者其魔气最为凝聚、可能是核心的区域。然后,由一人(比如我老林皮糙肉厚)在外围制造些动静,吸引其注意力,另外两人则趁机潜入,进行快速侦查,重点是确认是否有幸存者,以及巢穴的大致结构和核心所在。”
“若能找到幸存者,优先设法营救;若能确定核心且守卫不强,便可顺势突袭;若情况复杂,则立刻退出,再根据探查到的情报,制定更详细的强攻或分化瓦解计划。如此,既避免了盲目性,也兼顾了效率,如何?”
林风的这个折中方案,算是吸取了两者的部分优点,试图在风险与效率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玄素素微微蹙眉,似乎在权衡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她虽然倾向于强攻,但也并非完全不顾策略的莽夫。萧无涯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个方案虽然依旧有风险,但比纯粹的强攻或漫长的探查都要更实际一些。
最终,玄素素清冷的目光再次看向萧无涯,淡淡道:“便依此策。但探查时间需有限制,若一日内无法找到核心或救出人质,便需执行强攻方案,不能再拖延。”
萧无涯知道这已是这位昆仑圣女的让步,颔首应道:“可。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先寻找巢穴入口。”
一场关于策略的争论暂时落下帷幕。不同的理念在碰撞后达成了暂时的统一,也为接下来更加凶险的巢穴之行,定下了基调。三人不再多言,收敛气息,化作三道模糊的身影,向着那魔气最为深沉的核心区域,悄然潜行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