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吞没了紫阳峰。
萧无涯回到那间临时洞府,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声响与窥探隔绝。他没有点燃照明石,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唯有怀中阳佩散发着微弱的、恒定的温润光晕。
他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
紫阳真人的警告,字字千钧,依旧在耳边回响。“玩火自焚”、“孤独之路”、“迷失本心”…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师尊的担忧与爱护,他感受得到,也明白那是最稳妥、最正确的道路——按部就班,苦修《破邪剑谱》,待心性修为足够,再图其他。
但…时间不等人。
血焰盟与五毒门的阴影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云墉城尸坑的景象,同门被炼成尸傀的惨状,还有那《蜀山剑史》上明确标注的“剑胚宿主精血”…无不提醒着他,敌人不会给他慢慢成长的时间。下一次遭遇,很可能就是元婴期的屠刚,甚至是那神秘的蚀月使者!
没有力量,别说复仇与守护,连自保都成问题。届时,所谓的“正道之路”、“稳妥修行”,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灰黑色的煞气悄然浮现,不再是之前的狂暴不驯,而是带着一种内敛的、冰冷的锋锐。这是融合了一丝戮魔本源,经由《破邪剑谱》初步炼化后的全新力量。仅仅是这一丝,就让他感觉比之前强大了数成!
而那“煞影斩”的完整法门,更是如同本能般烙印在神魂深处,诱惑着他去尝试,去掌握那斩灭一切的威力。
稳妥…还是险中求胜?
萧无涯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挣扎的光芒,最终,一点点化为磐石般的坚定。
他不能等!也等不起!
师尊,对不住了。您的教诲,弟子铭记于心,绝不会迷失本心。但这条路,弟子必须走得…更快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心念一动,识海之中,那关于“煞影斩”的完整传承信息被再次调动起来,尤其是其中最为关键、勾连煞气与剑意的核心符文结构,被他以强大的神魂之力,一点点剥离、解析、重构。
与此同时,他并指如剑,以体内那温顺而精纯的崭新煞气为墨,以虚空为纸,开始小心翼翼地临摹起来。
嗤——
指尖划过黑暗,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闪烁着幽光的灰黑色线条。这线条并非静止,而是由无数微小的、不断生灭的煞气符文构成,蕴含着“无影无形”、“一击绝杀”的玄奥意境。
然而,就在这第一道线条成型的刹那,异变发生!
他体内原本温顺的煞气,仿佛被这道符文引动了某种深层的本能,骤然变得活跃、躁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施展任何招式时都要强烈的杀戮欲望,如同毒蛇般抬头,试图顺着他的指尖,涌入那临摹的符文之中,将其彻底激活!
萧无涯闷哼一声,脸色微白。立刻全力运转《破邪剑谱》“清心式”,脑海中观想朝阳初升、霞光普照的景象,同时引动阳佩之力,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将那蠢蠢欲动的杀戮意念强行压了下去。
好险!仅仅是临摹一个基础符文结构,就险些引动煞气反噬!这《戮魔十三剑》的凶险,果然名不虚传!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勾勒完整的核心符文,转而将心神完全沉浸在“拆解”与“模拟”上。
他不再追求形似,而是专注于“意”与“理”。
《破邪剑谱》“化煞入剑”的要诀被他催发到极致,如同一个精密的刻刀,去剖析“煞影斩”传承中关于煞气凝聚、压缩、爆发的内在原理。同时,他以自身那融合后的煞气进行极其细微的模拟运转,不追求威力,只求理解其力量流转的轨迹与关窍。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需要时刻维持《破邪剑谱》的心境,以“正”驭“煞”,防止被杀戮意志侵蚀,又要深入理解那极度危险的杀戮剑理。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神魂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消耗。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
随着对“煞影斩”原理理解的加深,他发现自己对体内煞气的掌控,竟也随之精进了一丝。那灰黑色的煞气在他指尖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凝聚。
忽然,他福至心灵。
《破邪剑谱》中,有一式“镇魂刺”,专破邪祟神魂,其发力方式,是将灵力(或煞气)极度压缩于一点,瞬间爆发,产生极强的穿透与震荡效果。
而“煞影斩”的核心,同样是将煞气压缩到极致,形成一道无影无形的剑影,追求极致的速度与单体杀伤。
两者在“力量凝聚”与“瞬间爆发”的原理上,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能否…以“镇魂刺”的框架,融入“煞影斩”的煞气压缩与爆发技巧,创造出一种…属于他自己的、可控的残招?
说干就干!
他再次并指,这一次,运转的不再是“煞影斩”的法门,而是《破邪剑谱》的“镇魂刺”。但在他凝练力量的过程中,却悄然借鉴了方才领悟的、源自“煞影斩”的煞气压缩技巧!
嗡!
指尖光芒一闪,一道凝练无比、色泽更深、边缘却异常稳定的灰黑色气刺骤然成型!这道气刺不再带有“镇魂刺”那专破神魂的特性,反而透出一股纯粹的、极致的物理穿透力与破坏力!速度更是快了一线!
成了!
虽然威力远不及真正的“煞影斩”,甚至不如完整的“镇魂刺”玄妙,但它确确实实,融合了两者的长处,形成了一式独特的、更适合他目前掌控力的——**半式残招**!
萧无涯看着指尖那缓缓消散的灰黑色气刺,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却是兴奋的光芒。
他找到了一个方向!
一个在不直接触碰戮魔残片、不完整修炼《戮魔十三剑》的情况下,依旧能稳步提升战力,并加深对煞气掌控的方向!
偷偷临摹,拆解重构,融会贯通!
这条路,或许同样凶险,但至少,主动权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他望向洞府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到了那隐匿于宗门深处的、被封印的戮魔残片。
总有一天,他会凭自己的实力,真正地…驾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