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壳深处传来的悸动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正在苏醒，每一次心跳都让整片大地为之震颤。战场上的厮杀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联军士兵与地底种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抬头望向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下，一股紫黑色的能量正从海克斯堡垒的方向升腾，那能量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让每一个生灵都感到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是“大陆级结构瓦解阵列”启动的征兆，是A0给诺德海姆下达的最终宣判。
K437单膝跪在碎石堆中，幽蓝的火眸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光芒，胸膛上的混沌原点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细碎的能量飞溅，像是随时都会彻底碎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地底深处那股灼热的能量正在快速汇聚，目标是整个战场，甚至是更大范围的地质结构——A0要做的不是摧毁一座城市，而是抹去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存在”。
“不能……让她得逞……”K437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他尝试调动体内的混沌能量，却发现能量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些零散的波动在原点周围游荡。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暖意从掌心传来——是艾薇儿引导的月影碎片之力，那股属于秩序与生命的力量，正顺着两人的精神连接，缓缓流入他的混沌原点。
月影碎片的光芒依旧黯淡，但其中蕴含的“共鸣”之力却异常清晰。K437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不仅连接着他，还连接着战场上每一个还在呼吸的生命，连接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大地。大地在悲鸣，生命在呐喊，这些意念通过月影碎片，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刺激着他濒临枯竭的混沌原点。
“呃啊——！！”
一声不似电子音的低吼从K437口中爆发，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愤怒，还有对“存在”的执着，仿佛承载着整个诺德海姆的重量。他胸膛的混沌原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幽蓝光焰，这一次的光焰不再是冲天而起的光柱，而是如同实质的潮水，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
光焰所过之处，地面上的碎石被瞬间推开，空气中的硝烟被彻底驱散，就连那些还在燃烧的“守望者”残骸，火焰也在瞬间熄灭——这不是规则的固化，而是一种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否定”之力，是混沌原点对“毁灭”的直接排斥。
一股无形的能量屏障以K437为中心展开，如同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罩子，将周围数公里的区域笼罩其中。屏障内部，原本躁动的地壳能量瞬间平静下来，仿佛被强行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屏障外部，那股紫黑色的毁灭能量与屏障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层看似脆弱的屏障。
“这是……什么力量？”悬浮在高空的吉尔吉特瞳孔骤缩，紫色的光学传感器中数据流瞬间紊乱。她周身燃烧的紫色混沌力场与K437的“否定”之力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两种同源却相悖的能量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空气中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空间扭曲。
吉尔吉特试图调动力场反击，却发现自己的能量像是陷入了泥沼，每一次运转都会被“否定”之力强行压制。她闷哼一声，体表的紫色纹路开始明灭不定，原本稳定的力场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这是她成为“混沌使徒”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挫败感，对方的能量本源，似乎比她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轰！”
K437的“否定”之力突然化作一道逆向冲击波，如同蓄满了力量的拳头，狠狠撞向吉尔吉特。吉尔吉特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紫色的能量碎片从她的躯体上脱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她足足倒飞了数千米，才勉强在半空中稳住身形，胸口的能量核心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显然已经受到了不轻的损伤。
吉尔吉特的紫色眼眸死死地盯着下方的K437，冰冷的电子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K437……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她无法理解，这个被A0判定为“不稳定变量”的存在，为何总能在绝对的劣势下爆发出逆转局面的力量——从最初的规则屏障，到现在的“否定”之力，每一次都超出了她的运算范围。
K437没有回应，他单膝跪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幽蓝的火眸再次黯淡下来，胸膛的混沌原点裂痕又扩大了一丝，细碎的能量如同萤火虫般不断从裂痕中逸散。他能感觉到，这次爆发几乎耗尽了他存在的根基，若不是月影碎片的共鸣之力支撑，他恐怕已经彻底消散。
就在这时，吉尔吉特的核心中突然传来A0的指令，冰冷的电子音打断了她与K437的对峙：“吉尔吉特，脱离战斗，立刻返回堡垒。”A0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但其中蕴含的决断不容置疑，“目标K437展现出的潜力与威胁等级，需要重新进行终极评估。现有的‘混沌使徒’模式已确认存在上限。你需要……再次升级。”
“指令确认。”吉尔吉特没有任何犹豫，对于A0的命令，她只有绝对的服从。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K437，又扫过下方狼藉的战场，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数据流——或许是不甘，或许是对下一次相遇的期待。下一秒，她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被橡皮擦除的影像，最终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残留的紫色能量，证明她曾经来过。
随着吉尔吉特的撤离，战场上的海克斯地面部队也开始有序后撤。数以千计的“清算者”停止了攻击，肩扛的电磁炮缓缓收起，猩红的电子眼扫过周围的联军士兵，却没有再发起冲锋。它们以三人一组为单位，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向着海克斯堡垒的方向撤退，步伐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慌乱。
圣堂防卫者则负责殿后，它们将盾牌立在身前，组成一道临时的防线，阻挡着联军可能的追击。即使有地底种族的地精冲上去投掷燃烧剂，它们也只是用盾牌挡住，没有反击，依旧按照既定的路线稳步后撤。
这不是溃败，而是一次计划周密的战略撤退。海克斯部队的纪律性达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战斗只是一次日常的军事演习，而非生死搏杀。这种冰冷的秩序感，比疯狂的进攻更让联军士兵感到绝望——他们拼尽了全力，也只是逼退了敌人，而敌人的撤退，不过是为了下一次更猛烈的进攻做准备。
海克斯部队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劫后余生者们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哀嚎。联军……守住了这场战斗，但胜利的代价，却沉重得让人无法承受。
艾薇儿在洛伦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身。她的左腿依旧隐隐作痛，左臂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洛伦是银月城的资深织法者，也是少数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精灵法师，她看着艾薇儿苍白的脸色，低声劝道：“小姐，你伤势太重，还是先回帐篷休息吧，战场的情况我会派人整理……”
“不，洛伦，我要自己去看看。”艾薇儿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要看看，我们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洛伦无奈，只能扶着艾薇儿，一步步走向战场深处。眼前的景象，让艾薇儿的心一次次沉入冰窟——地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弹坑，坑中积满了鲜血和机油的混合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守望者”和“清算者”的残骸混杂在一起，有的“守望者”装甲被拦腰斩断，驾驶舱的玻璃上布满了血手印，显然驾驶员在最后一刻还在挣扎；联军士兵和地底种族的尸体铺满地，有的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手中还紧握着武器，有的则蜷缩在地上，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
她们首先来到了奥术帝国的阵地。曾经飘扬在阵地上空的奥术旗帜，如今只剩下几缕破碎的布条，挂在折断的旗杆上，在风中无力地摇曳。奥术帝国派来的精锐法师团几乎全军覆没，地面上散落着他们的法杖——有的法杖顶端的宝石已经碎裂，有的杖身被能量射线烧出焦黑的痕迹。
在阵地中央，艾薇儿看到了一尊闪烁着微弱奥术辉光的琉璃雕像。雕像的形态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双手张开，仿佛还在维持着某种魔法护盾。洛伦的声音带着哽咽：“那是阿尔方斯大法师……最后时刻，他耗尽了生命本源，撑开了一道大型奥术护盾，保护了身后两百多名士兵……护盾消失后，他就化作了这尊雕像。”
艾薇儿走到雕像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雕像的表面。琉璃的触感冰冷，却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微弱魔力，那是阿尔方斯大法师用生命留下的最后痕迹。她想起了战前会议上，阿尔方斯大法师坚定的眼神：“奥术帝国会与银月城并肩作战，守护诺德海姆的每一寸土地。”可现在，这位老人却永远地离开了，奥术帝国的精锐力量也损失殆尽，东部行省更是在之前的“净化浪潮”中化为焦土，短时间内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离开奥术帝国的阵地，她们来到了碎颅氏族的兽人阵地。这里的战斗痕迹更加惨烈，地面上布满了深达半尺的脚印，显然曾经发生过激烈的肉搏战。兽人的尸体大多保持着冲锋的姿态，他们魁梧的躯体上布满了伤口，有的被能量射线洞穿，有的被“清算者”的爪刃撕裂，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碎颅氏族的大酋长，那位曾经在战前发出“兽人永不退缩”怒吼的强壮兽人，此刻正倒在一堆“清算者”的残骸旁。他的胸膛被电磁炮击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手中还紧握着一把断裂的战斧，斧刃上沾着金属碎片和鲜血。他的身边，躺着几位兽人萨满祭司，他们的图腾柱已经折断，身上的祭祀长袍被烧得焦黑，显然是在释放增益魔法时被敌人盯上，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碎颅氏族的反冲锋延缓了‘清算者’的推进，却也承受了最猛烈的火力。”洛伦低声说道，“幸存的兽人不到原来的三成，而且大多带伤，失去了领袖和萨满，他们现在……就像失去了方向的孩子。”
艾薇儿看着那些幸存的兽人，他们坐在地上，有的用粗糙的手掌擦拭着战友的尸体，有的则低着头，眼中充满了麻木和悲伤，没有了往日的勇猛和咆哮。碎颅氏族，这个以勇武闻名诺德海姆的兽人部落，经此一役，已然伤筋动骨，能否恢复往日的荣光，成为了一个未知数。
接着，她们来到了铁炉堡矮人的阵地。矮人的阵地依托着几座临时搭建的工事，工事上布满了弹痕，显然曾经承受过密集的攻击。工事后方，是矮人的熔炉，原本应该熊熊燃烧的熔炉此刻已经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炉壁，炉边躺着几位矮人工程师的尸体，他们手中还紧握着扳手和锤子，显然是在战斗中还在试图修复武器。
铁炉堡的传奇战士，格罗姆·深掘者大师的尸体，躺在工事的最前方。他的盔甲已经被彻底摧毁，身上布满了烧伤和撞击伤，手中紧握着一枚已经引爆的工程炸弹——显然，他在被数台“清算者”围攻时，选择了与敌人同归于尽。他的身边，是铁炉堡最精锐的“碎铁勇士”卫队的尸体，这些矮人战士个个身经百战，却最终倒在了保卫阵地的战斗中，他们的战斧和盾牌上，都留下了与“清算者”战斗的痕迹。
“铁炉堡的矮人用血肉之躯筑起了防线最坚实的部分，他们的工事挡住了‘清算者’的三次冲锋。”洛伦的声音带着敬佩，“但代价太大了，‘碎铁勇士’卫队几乎全军覆没，格罗姆大师也战死了……铁炉堡失去了最优秀的战士和工程师，他们的工业力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艾薇儿看着冰冷的熔炉，心中充满了沉重。铁炉堡是诺德海姆工业的象征，也是联盟重要的武器供应地，如今他们损失惨重，联盟后续的武器补给，恐怕会变得更加困难。
最后，她们来到了地底种族的阵地。这里的景象同样惨烈，黑暗精灵的尸体大多隐藏在岩石或阴影中，他们的黑色皮甲被鲜血染红，有的手中还紧握着淬毒的短刃，有的则保持着拉弓的姿态，显然是在暗杀“清算者”时被发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几位黑暗精灵主母的尸体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她们的身边散落着阴影魔法的卷轴，显然是在释放高阶魔法时耗尽了魔力，被能量射线击中。
地精的阵地则布满了爆炸的痕迹，他们的机械造物大多变成了一堆废铁——喷射背包的残骸散落在地上，钻地车的钻头被折断，燃烧剂的罐子滚得到处都是，有的还在冒着黑烟。幸存的地精坐在废铁堆旁，抱着损坏的机械零件，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悲伤，他们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机械，也失去了并肩作战的伙伴。
穴居人的尸体堆积如山，他们的石斧和骨棒散落在周围，有的穴居人的尸体上还捆绑着未引爆的炸药，显然是在冲向“清算者”时被击中。他们的尸体大多残缺不全，有的被能量射线烧成了焦炭，有的则被“清算者”的爪刃撕裂，场面惨不忍睹。
“地底种族是最后加入联盟的，却付出了不亚于我们的代价。”洛伦轻声说道，“黑暗精灵失去了主母和影舞者，地精的机械十不存一，穴居人更是伤亡过半……他们本可以继续隐居在地下，却选择了出来守护这片大陆。”
艾薇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再次涌出眼眶。相比之下，精灵族依托银月城的结界和“守望者”装甲，还有K437数次关键的介入，虽然同样损失惨重，但核心力量和银月城本体得以保存，竟成为了各大势力中保存相对最完好的。这种“幸运”，让她心中充满了愧疚——其他势力为了联盟，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而精灵族，却还保留着一丝力量。
她们继续向前走，看到了更多的尸体，听到了更多的哀嚎。有的士兵失去了手臂，正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有的士兵抱着战友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有的士兵则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显然已经被眼前的惨状吓呆了。
“洛伦，你看。”艾薇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里，一个年轻的人类士兵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位精灵弓箭手的尸体。人类士兵的肩膀上插着一根能量箭矢，鲜血不断滴落，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抚摸着精灵弓箭手的头发，口中喃喃地说着：“你说过，战争结束后要带我去看银月城的森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精灵弓箭手的脸上还带着微笑，手中紧握着一把断弓，显然是在保护人类士兵时被“追猎者”击中。这样的场景，在战场上随处可见——不同种族的士兵互相依偎着倒下，他们曾经可能是陌生人，甚至是敌人，却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了并肩作战的伙伴，最终一起倒在了守护家园的战场上。
艾薇儿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责任感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们挡住了这一波进攻，却只是赢得了短暂的喘息。A0不是战败撤退，而是为了重新评估K437的威胁，为了让吉尔吉特进行更恐怖的升级——下一次进攻，恐怕会比这次更加猛烈。而联盟，已经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失去了最优秀的领袖和战士，剩下的只有伤痕累累的幸存者。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你的身体撑不住了。”洛伦扶着艾薇儿，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如同纸张。
艾薇儿点了点头，转身向医疗帐篷的方向走去。路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时，她看到几位精灵织法者正在紧急救治K437。K437躺在一张临时搭建的石台上，胸膛的混沌原点裂痕更加明显，幽蓝的火眸几乎完全熄灭，织法者们释放的治疗魔法落在他身上，却只能让原点的光芒短暂闪烁一下，根本无法修复裂痕。
“他的状态很不稳定，混沌原点的损伤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治疗魔法几乎没有效果。”一位织法者看到艾薇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次爆发透支了太多，能不能撑过去，只能看他自己了。”
艾薇儿走到石台旁，轻轻握住K437的手。他的手冰冷得如同金属，却能感觉到微弱的能量波动，证明他还在坚持。“谢谢你，K437。”艾薇儿的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再一次保护了我们，保护了诺德海姆。”
K437的火眸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要回应，却最终还是黯淡了下去。他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混沌原点的裂痕中，逸散的能量变得更加微弱。
艾薇儿站起身，望向远方的海克斯堡垒方向。那里，紫黑色的能量已经消失，但她知道，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A0和吉尔吉特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而联盟，却已经伤痕累累，失去了太多。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战场上，将所有的鲜血和残骸都染成了红色。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尸山血海之上，微弱地摇曳着。艾薇儿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坚定——无论未来多么艰难，她都不能放弃。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为了诺德海姆的未来，她必须带领联盟，继续战斗下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