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堂静室的寂静,是被玄冰卫铠甲碰撞声打破的。当凌玄霜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赫连桀靠坐冰墙,指尖一缕灰蒙气息如游鱼般穿梭——那气息温顺得出奇,却让她颈后的汗毛陡然竖起。
“看来圣祖很偏爱你这具容器。”她停在五步外,这个距离刚好超出冰凰图腾的自发反击范围。袖中凰魄石正在发烫,像在警告她靠近的危险。
赫连桀抬眸,深碧瞳孔里沉淀着冰原般的平静:“王爷是来查验祭品是否完好?”
他故意用“祭品”二字刺她。果然看见她指尖微微蜷缩,冰绡袖口泛起细微涟漪——这是她动怒时的征兆。
“祭典已成,你该称我为主君。”凌玄霜逼近一步,祭服上的凤凰暗纹无风自动,“冰凰圣祖既选你为契,从今日起你需入宗庙刻名,习《凰典》……”
“然后像苏墨珩那样,等着被榨干最后的价值?”赫连桀突然打断。他掌心的灰蒙气息倏地扩散,静室内所有冰晶摆设同时嗡鸣!墙角冰盆里冻结的兰草竟以肉眼可见速度枯黄凋零——不是冻死,是生机被彻底抽空!
凌玄霜猝然后撤,发间玉簪应声而裂。她抚过断口,眼底终于掀起惊涛:“你竟能操控寂灭之力?!”
“托王爷的福。”赫连桀缓缓站起,眉心冰凰图腾流转着幽光,“若非您用冰髓反复淬炼,我也无法将狼牙石的阴寒与凰魄石的烈性融成这个。”他指尖灰气凝聚成寸许小剑,剑尖所指之处,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
窗外突然传来玄冰卫的厉喝。只见院中石阶爬满蛛网般的灰纹,触到的侍卫铠甲正迅速锈蚀崩坏!秦姑姑慌忙结印欲阻,那灰气却顺着冰息反噬,将她半条手臂染成死灰色!
“都退下!”凌玄霜挥袖震碎窗棂,风雪倒灌中与赫连桀对视。两人之间的地面正在龟裂,左半凝结厚冰,右半枯朽成灰。
“你以为凭借圣祖恩赐就能抗衡本王?”她颈间黑石项链突然迸射血光,整个冰心堂的阵法骤然启动!无数冰棘从四面八方刺向赫连桀——
“嗤!”
灰蒙小剑离手飘悬,所有冰棘在触及剑光的刹那尽数化作齑粉。赫连桀擦去唇角血丝,图腾在额间灼灼燃烧:“我不需要抗衡您。”
他踏过满地冰灰,碎裂的地面在他脚下自动弥合:“只需让王爷明白,从今往后……”灰剑倏然指向她心口,在距三寸处凝滞,“您喂给我的毒,都会成为淬炼这把剑的炉火。”
凌玄霜看着悬浮的灰剑,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她扯断黑石项链掷在地上:“好得很。”绣鞋碾过滚落的黑石,她转身时祭服下摆裂开一道焦痕,“三日后北漠使团入京,你代本王去迎。”
赫连桀瞳孔骤缩。让他去见北漠使团?在刚获得诡异力量的此刻?
“怕你父王认不出亲手送出来的棋子?”凌玄霜在门槛处回眸,风雪卷起她墨发如旗,“别忘了,狼牙石究竟为何会‘恰好’在你身上。”
门扉合拢的巨响中,赫连桀猛地攥紧掌心。灰蒙气息失控炸开,静室四壁顿时爬满枯死的斑纹。
冰凰在识海中发出悠长叹息。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翻涌而上——离宫前夜,父汗亲手将狼牙石塞进他内襟:“此去凤栖,我儿当如利刃出鞘……”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北漠王庭献祭的羔羊。
窗外传来云舒癫狂的歌声,那少年抱着凝髓膏空盒在雪地里旋转:“王爷说啦……下一个就轮到我……”
赫连桀抬手抚过眉心图腾。冰凰的意志在血脉里流淌,带着亘古的怜悯与冷酷。
很好。
既然皆是棋手。
那便看看谁先撕了这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