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一把勾住萧筱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她带得一个趔趄。
萧筱浑身僵住,绝望地扶住额头。
此刻她只想给这憨货来个过肩摔,再塞进马槽里醒醒脑!
可惜为时已晚。
不远处的司马毓显然听到了动静,他抬眼望来。
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被牛铁柱勾肩搭背、一脸生无可恋的萧筱身上。
视线在牛铁柱那只大大咧咧搭在萧筱肩上的胳膊停留了一瞬,他眼底原本带着的温润笑意瞬间淡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紧。
见她一身灰土、发丝凌乱的狼狈模样,被那莽汉搂得脚步踉跄,司马毓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微涩的不悦与心疼。
他迈开了步子,径直朝他们走去。
司马毓走到近前时,脸上换上了亲和的笑意,目光先掠过萧筱紧绷的侧脸,才转向一脸茫然的牛铁柱。
“牛壮士。”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与生俱来上位者的气质,轻易穿透周围的嘈杂,让人不容忽视。
“方才听底下人议论,说你天生神力,能单手举起几百斤重物,是真的?”
牛铁柱先是一怔,随即胸膛一挺,黝黑的脸上满是得意:
“督军大人您也听说啦!嘿嘿嘿,没想到俺的名声都这么大了嘛!俺牛铁柱别的不行,就是有把子力气!”
“果然名不虚传。”司马毓颔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许,话锋却轻轻一转。
“如今入秋,军中刚到了一批过冬的棉衣粮米,正缺人手装卸。
这批物资急着分下去,你若能去搭把手,除了正常的工钱,我再额外赏你两斤好酒,如何?”
这话听得牛铁柱心花怒放,立马放开了勾着萧筱的肩膀,搓着手就想跑,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挠了挠头对司马毓连连作揖:
“多谢督军大人!您真是体恤咱们!我这就去,保证给您卸得又快又好!”
说罢拔腿就跑,完全把给萧筱掰腕子的事抛在脑后了。
周遭的喧闹仿佛瞬间被隔开。
肩上一轻,萧筱侧过头,对上司马毓的目光,脸上还带着没缓过来的窘迫:
“毓哥哥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方才面对牛铁柱时的从容疏离顷刻消散,司马毓看向她的眼神软得能化出水来。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沾着的灰土,动作仔细得像在擦拭珍宝: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见她还怔着,他耳尖微微泛红,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羞赧:
“今天是你生辰,我……偷偷备了些小惊喜。”
“生辰?”萧筱彻底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主刚出生父母就不在身边了,记忆里从没有过生日的片段。
她自己上一世父母早逝,只有爷爷会在她生日这天,煮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给她算是过生日,那是她记忆里最暖的味道。
此刻,听司马毓居然给她准备了生日惊喜,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里又裹着丝丝甜意。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关爱……是这样的感觉。
——
萧筱望着司马毓眼底真切的期待,低头扫了眼自己沾着灰土的衣摆,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一身太狼狈了,要不先等我回去洗漱换身衣服?”
司马毓却含笑摇头,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不必折腾,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牵着她一同上马,踏着渐沉的暮色来到一处僻静山庄。
夜幕低垂,星河如碎钻般缀满天幕,晚风裹着山间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
绕过一片松林,眼前竟出现一汪月牙形的温泉,氤氲着乳白色雾气。
岸边青石光滑,上面整齐叠放着白巾,两盏琉璃灯映着水面,漾开一圈圈暖光。
“这是我别院里的私汤,无人打扰。”
司马毓松开手,温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萧筱除去了伪装,步入温泉,泉水漫过肩头,连日疲惫渐渐消散。
当萧筱起身时,才注意到青石上放着一套衣裙。
那是件青色罗裙,裙摆缀着渐变流苏,衣襟袖口用银线绣着流云暗纹,纹样竟与司马毓平日所穿云锦袍如出一辙。
萧筱捏着轻软衣料,脸颊微热。
原来这人早有准备,今日去校场,分明是算准了要带她来此。
她换上罗裙,银线流云在灯下泛着微光,衬得她乌发如云,肌肤胜雪。
月光洒在她未干的长发上,整个人宛若初绽的青莲,清丽中带着几分出尘的灵气。
绕过假山,穿过松林,萧筱却被眼前景象怔住。
河面上漂着数十盏荷花灯,暖黄的光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映得水面波光潋滟。
司马毓正坐在一艘乌篷小舟中,身着与她相配的青衣,手持木桨缓缓靠岸。
船头灯笼在他脸上投下温柔光晕,他望向她时眼中闪过惊艳,笑意如春风拂过:
“准备好了吗?带你去看惊喜。”
两人乘着小船,沿蜿蜒支流缓缓前行,河岸树影在夜色中婆娑摇曳。当小舟轻巧地转过一个河湾时,萧筱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双眼——
支流在此汇入一片开阔湖泊,而眼前的景象,恍若梦境。
湖面上竟漂浮着上千盏河灯,暖黄、莹白、浅粉的光交织流淌,将整片水域映照得如同流动的星河。
灯形皆取百花之姿:含苞的莲灯、层叠绽放的牡丹灯、清雅垂穗的铃兰灯……
各色“花朵”在墨色水面上静静绽放,小舟驶入其中,仿佛悄然滑入一片用光影织就的绚烂花海。
司马毓望着她被灯火点亮的眼眸,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声线轻和如拂过水面的晚风:
“听说西域有个传统,男子若心仪一位姑娘,便赠她最美的鲜花。可如今入秋,芳菲渐稀,我便叫人把灯都做成了花的模样。”
他微微倾身,深情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粼粼灯影在他清俊的侧颜投下柔和的轮廓,连耳尖也泛起淡淡的绯红。
“这片不谢的花海,为你庆生,也是……我的心意。”
萧筱望着眼前这片为她一人盛放的、永不凋零的光之花海,心中不禁暗叹:
司马毓这手段,当真高明。
比起现代那些在楼下点蜡烛弹吉他的毛头小子,不知要高出多少段位。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