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被拖下去廷杖的哀嚎隐约可闻，皇后愤然离席，整个凝香殿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丝竹声停，原本跃跃欲试准备献艺的贵族子弟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在这微妙的时刻触怒天威。
高踞龙椅的皇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需要打破这僵局，更需要一个契机彰显他属意的继承人的优秀。
目光转向王贵妃身旁的二皇子司马烨，他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刻意的暗示。
王贵妃立刻心领神会，笑吟吟地扬声道：“陛下，烨儿近日刻苦，文韬武略皆有所成。
新练了套剑舞，今日恰逢其会，为陛下和助兴，也请诸位指点一二？”
这番话满是炫耀，意在让满朝权贵看清，谁才是龙子中的翘楚。
司马烨得令，昂首阔步至殿中，接过宝剑开始舞动起来。
他确有几分功底，剑舞起来虎虎生风，一时间引得不少目光追随。
然而，他的视线却屡次扫过坐在轮椅上的司马毓，瞅准一个旋身疾刺的动作，司马烨手腕暗中加力，剑尖竟“失控”般携着锐风，直逼司马毓面门！
满座宾客倒吸一口凉气。
司马毓置于轮椅扶手上的指节瞬间攥得发白，他若躲闪，刻意伪装的残疾就会暴露，但若不躲，必会被剑气所伤。
司马毓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与隐忍，这一剑，不会要他的命，至多划破他的脸，毁了他的容貌。
与筹谋的大局相比，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他暗自咬牙，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最终默默闭上了眼睛，选择硬扛下这一剑。
电光石火间，一道素影如惊鸿掠至！正是刚将司马毓推回席边尚未远离的萧筱！
只见她出手如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用两指稳稳钳住了距司马毓眉心仅一寸的剑尖！姿态举重若轻，潇洒利落。
司马烨只觉剑身传来一股磅礴的力道，任他如何使力都进退不得，不由得震骇抬头，对上萧筱寒星般的眸子。
只见她不施粉黛，清丽出尘，此刻绝美的面容凝霜覆雪，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一股危险的锐气，让他心头骤然一紧。
“二皇子这剑术，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萧筱朱唇轻启，声音清冽如冰泉，
“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离成为‘剑人’不远了。” 萧筱一语双关。
司马烨又惊又怒，正要发作，萧筱却忽然转眸，对着满殿宾客露出一抹明艳笑容。
那笑容眉眼弯弯，艳光四射，仿佛方才的锋芒都是错觉，可语气里的嚣张半点未减：
“臣女愿借剑一舞，为陛下与娘娘助兴，权当应和二殿下方才的表演。”
说罢，她手腕轻旋，已巧妙地将长剑夺过，身影旋动间，剑风骤起。
与司马烨的矫揉造作不同，萧筱的剑舞自带金戈铁马的雄浑气势，招式凌厉大开大合，分明是经战场磨砺而成。
可她身姿又极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锋掠过之处，卷起漫天飞雪与飘落的梅花，红白交织，光影流转，美得摄人心魄。
轮椅上的司马毓望着那道耀眼的身影，幸福与自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多想此刻便站起身，拥住她，告诉所有人，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是他的妻，是与他两情相悦的爱人！
这份被她护在身后的安稳，这份见她展露锋芒的骄傲，让他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一旁坐在戎狄使者席位的慕容朔也勾起了唇角，凤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欣赏。
一曲舞罢，萧筱手腕轻扬，长剑“嗖”地一声破空而出，精准无误地飞入司马烨手中的剑鞘，分毫不差。
司马烨呆立当场，脸色青白交加。
“‘一舞剑器动四方’！巾帼不让须眉啊！” 皇室宗亲之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高声赞叹。
席间几位武将更是目光灼灼，别人看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他们心里门清，萧筱这剑法绝非花架子，是真刀真枪能杀敌的真功夫！
所有关于“废物”的流言在此刻不攻自破！
众人方才明白，这位萧小姐何止并非废物，简直是位惊才绝艳、深藏不露的奇女子！
经此一曲一剑，莫说“京城第一才女”的桂冠已非她莫属，便是满殿自诩风流的青年才俊，在她这般光芒下，也尽数黯然失色。
王贵妃见儿子受辱，原本准备惊艳全场的才艺竟成了萧筱的垫脚石。
不由得沉下脸来，开口发难：“萧大小姐此举未免太过失礼了吧！女子当众舞剑已是不合礼法，还敢公然挑衅皇子，简直目无尊卑！”
可她话音刚落，没等萧筱反应慕容朔已然起身，朗声道：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我戎狄向来敬慕强者，今日得见萧姑娘风采，方知大夏尚武精神犹存。
我等之所以心甘情愿归顺大夏，正因大夏有这般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才。我戎狄部族，正是心悦诚服于此，才愿归顺。”
慕容朔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若皇帝治罪萧筱，戎狄将会重新考虑归顺之事。
一时间，王贵妃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皇帝也同样心头怒火中烧，却碍于慕容朔的身份与言辞，当着满殿勋贵的面只能强压怒气，抚掌笑道：
“西北将军萧瀚之女，果然既有才情，又有胆识！赐黄金百两，锦缎千匹，加封‘永宁郡主’！”
眼看萧筱不卑不亢的谢恩，司马烨死死攥紧了拳头，眼神盯着萧筱和司马毓，满是怨毒与不甘。
而萧筱转身，再次回到司马毓身边，俯身时眼底的锋芒尽数化作温柔，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凉的手背，轻声道：“殿下受惊了，我带你回去。”
司马毓望着她，含笑点头，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与暖意。
萧筱推着轮椅，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稳步离开凝香殿。
行至司马毓所居的东宫院落外，身着内侍锦袍、戴着中年国字脸人皮面具的顾翡已焦急地等候在廊下。
他听闻宴上风波，以为司马毓遇险，心急如焚正要赶去，此刻见两人平安归来，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他快步上前，无声地接过轮椅，与萧筱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地将司马毓送入内室。
关上门后，萧筱从袖中取出一枚质地温润的青绿色玉佩，递给顾翡道：“师傅，皇帝和皇后已经决裂，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