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边的苏慕尧很快就发现了它的异常。
他心里一紧，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身，“小小？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灼华从抱枕里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没了往日的光彩。
它轻轻摇了摇头，小脑袋晃了晃，像是在说“没有”，可那蔫蔫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对劲。
苏慕尧的心沉了下去，指尖轻轻抚过它干枯的毛发，“那我们去宠物医院好不好？我们再去看看，好不好？”
灼华依旧摇了摇头，小脑袋埋得更低了。
去了又能怎样呢？
它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终究留不住……
苏慕尧的喉咙瞬间哽住了。
他伸出手，捧起灼华的小脸蛋，指腹摩挲着它柔软的绒毛，然后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它的额头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彼此的呼吸。
“小小，”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你也只有我，对不对？我们要好好照顾彼此……小小，再多陪陪我吧……”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声淹没在空气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灼华的绒毛上，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灼华心里一缩。
灼华抬起小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苏慕尧的脸颊。
“喵～”
「哭什么呀。我又没说要弃养你。」
「只是……只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你很久很久而已。」
*
秋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灼华正蜷缩在床上睡得香甜，小爪子还紧紧抱着布娃娃。
忽然，一阵尖锐的争吵声猛地炸开，像惊雷般划破了客厅的宁静。
是苏慕尧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暴躁，打破了往日的温和：“我说了，我不回去！也不会去他的工作室！”
灼华猛地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迷茫。
小短腿哒哒地跑到卧室门口，探着脑袋往外看。
苏慕尧站在客厅中央，一手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青筋都暴起了，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拳头，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手机里传来苏父严厉的声音，隔着距离都能隐约听见怒意：“慕尧！你别不知好歹！慕言的工作室刚起步，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去帮他一把怎么了？一家人难道要分这么清楚？”
“人才？”苏慕尧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冰冷的嘲讽，“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个能帮苏慕言铺路的工具吗？当年你们逼我……现在又想让我去给他做嫁衣？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苏母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慕言是你弟弟！他现在有出息了，拉你一把是为你好！你守着那个破游戏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苏慕尧心上。
他猛地扬起手，手机几乎要被他捏碎，眼底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怒火，恨不得立刻把手机砸出去。
可他又硬生生忍住了。
砸了要花钱换，多贵啊。
最终，他狠狠按下挂断键，手臂一扬，手机“啪”地一声被扔在沙发上，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苏慕尧无力地垂下肩膀，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扯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灼华悄悄走到他的脚边，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裤腿。
“喵喵喵喵喵……”
「苏慕尧，你很好。」
「真的特别好。」
「你的游戏很好，你也很好。」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苏慕尧像是被这温柔的叫声唤醒，他缓缓蹲下身，将灼华抱进怀里，紧紧搂在胸前，仿佛抱着全世界唯一的浮木。
他把脸埋在灼华柔软的绒毛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它耳边轻轻呼唤，声音沙哑而脆弱：“小小，小小……小小……”
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与愤怒，那些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都化作了这一遍遍重复的名字。
仿佛只要多叫几声，就能把心里的重量减轻一点，就能从这只小猫身上，汲取到一丝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灼华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小脑袋蹭着他的脖颈，用温热的鼻子触碰他湿漉漉的脸颊。
“喵～”
「苏慕尧，我们去旅游吧。」
「把那些糟心事儿都扔掉。」
……苏慕尧听不懂。
*
从那天起，灼华不再偷偷溜出去了。
它像是突然恢复了活力，每天都精力旺盛地在屋子里折腾。
追着毛线球跑遍各个角落，把线团滚得满地都是。
不停挠着逗猫棒，爪子拍得“啪啪”响。
甚至会叼着布娃娃，把家里拆得乱七八糟，然后叼着撕碎的布料，一脸邀功似的跑到苏慕尧面前。
它努力把自己伪装成健康的样子，用尽全力制造热闹。
苏慕尧看着它蹦蹦跳跳的身影，眼底的担忧渐渐被惊喜取代，他真的以为是奇迹降临，以为灼华的身体好转了。
这天晚上，苏慕尧抱着灼华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工作室的招聘信息，他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憧憬道：“小小，你看，我已经招人啦！再过不久，我们就能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到时候，我要把你的样子做成游戏角色，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小小有多可爱！”
灼华窝在他的怀里，抬起小脑袋。
“喵喵。”
「好耶。」
「我要住大别墅。」
在苏慕尧转身去倒水的瞬间，灼华眼底的光芒迅速黯淡下来，身体晃了晃，连忙用爪子撑住身体，才没从他的腿上摔下去。
秋末的晚风带着凛冽的凉意，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擦过苏慕尧的裤腿。
苏慕尧有了工作室就不再居家办公了。
但他每天都准时下班，甚至比下班时间还早。
这天他刚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
“知道了，我现在赶回去。”
挂掉电话，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门，钥匙被重新塞回口袋。
他咬了咬牙，转身就往路口的方向跑，脚步匆匆，没来得及留意门内那道微弱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