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达康只知道金融危机和赵瑞龙有关。
至于幽灵来到汉东的原因。
李达康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李达康恐怕也没有想到。
自己阴差阳错的行动,却是指出了这两件事情的本质。
这两件事情都是赵瑞龙指示的。
“相比于一次抓捕行动的程序是否完美。”
李达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主位的沙瑞金身上,声音铿锵有力。
“我更关心的是,是不是有人在对我们汉东,发动一场从人身安全到经济命脉的全方位战争!”
“这,才是我们今天最应该讨论的问题!”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那些刚才还慷慨激昂,附和着高育良的常委们,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所有人手里的那份报告。
此刻都变得滚烫。
他们不是傻子。
如果说“抓捕失误”只是工作方法问题,是派系斗争的筹码。
那李达康抛出的这个概念,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是战争!
是可能动摇汉东稳定的重大事件!
一瞬间。
所有看向高育良和祁同伟的眼神,都变了。
那眼神里,不再有“盟友”的亲近,取而代之的,是惊恐,是疏远是如同在看两个瘟神!
高育良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震惊之余,立刻判断出李达康这是在“祸水东引”。
但他同样被这个结论背后的疯狂,惊得心胆俱裂!
一瞬间。
高育良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话术。
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铁青。
而他身边的祁同伟,反应比他更为剧烈!
别人不知道。
他可是清清楚楚!
那场金融攻击,就是赵瑞龙的手笔!
此刻听到李达康竟然将杀手事件也联系了起来。
祁同伟瞬间就联想到了赵瑞龙打给他的那通疯狂电话!
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
在他脑海中炸开!
难道。
那个杀手,也是赵瑞龙......
祁同伟不敢再想下去。
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赵瑞龙那个疯子,拖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楚风轻描淡写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达康书记的报告,我可以证实一部分。”
“汉东油气集团董事长刘新建,已被我专案组控制。”
“根据他的初步交代,他只是一个执行者。”
“在他的背后,另有主谋。”
楚风没有点名。
但这个消息,如同一片沉重的乌云,彻底笼罩在了会议室的上空。
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主位上。
沙瑞金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全明白了!
高育良想拿自己当枪,去斗一个背景深不可测的楚风!
而这场斗争的背后,竟然牵扯到如此巨大的阴谋!
如果自己再任由局势发展。
再纠结于什么“程序正义”,那他这个省委书记,将彻底沦为一个笑柄!
甚至可能被卷入其中,承担自己根本担不起的责任!
沙瑞金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寒光。
必须快刀斩乱麻!
必须立刻马上。
重新夺回对汉东局势的主导权!
会议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李达康那份报告,和楚风那轻描淡写的补刀,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高育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知道,局势已经彻底失控。
他精心策划的,针对“程序正义”的完美攻击,在“汉东安全稳定”这顶更大的帽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必须在沙瑞金做出最终决断前,做最后的挣扎!
“沙书记!”
高育良强忍着内心的惊骇,声音干涩地开口。
“我认为,我们不能被所谓的‘阴谋论’转移视线!”
他试图将已经跑偏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话题,重新拉回来。
“股市波动也好,杀手事件也罢,这些都需要深入调查!”
“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专案组和李达康同志在此次事件中,程序失当、指挥混乱的借口!”
“一码归一码!我们现在要追究的,是责任问题!”
这是高育良最后的反扑。
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然而。
他话音未落。
“够了!”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猛地在会议室炸响!
砰!
沙瑞金狠狠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厚重的实木会议桌发出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高育良更是心头一颤,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沙瑞金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阴沉和权衡。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滔天怒火!
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
此刻如利剑般,死死地盯着高育良。
“高育良同志!”
沙瑞金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纠结于什么程序?!什么责任?!”
“你的政治觉悟呢?你的大局观呢?!”
“鼠目寸光!”
这四个字,如同四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高育良的脸上。
高育良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汉东已经成了境外势力渗透的筛子!经济命脉随时可能被人掐断!”
“你作为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不想着如何亡羊补牢,揪出内鬼,反而在这里搞内斗,算小账!”
“你太让我失望了!”
沙瑞金的怒斥,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室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高育良的心上。
高育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沙瑞金训斥完高育良,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让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常委,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现在,我宣布几项决定!”
沙瑞金的声音,斩钉截铁。
“第一!”
“关于此次抓捕行动引发的社会影响问题,由李达康同志会后向省委提交一份专项报告。此事,暂且搁置!”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这是在保李达康!
李达康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第二!”
沙瑞金的目光,转向了早已面无人色的祁同伟。
“关于祁同伟同志在安全工作上,是否存在失职的问题,之后由省纪委进行调查!”
轰!
这一记重拳,精准地打在了汉大帮的七寸上!
祁同伟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
纪委调查!
这四个字对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是一道催命符!
高育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想到沙瑞金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然而。
沙瑞金的雷霆手段,还远没有结束。
他抛出了最关键的第三点。
“第三!”
“关于国际杀手的审讯工作,兹事体大,绝不能有任何疏漏!”
“为体现此案的公正、公开、透明,经我研究决定,由省公安厅、省检察院、以及中央专案组,共同成立‘联合审讯小组’,对此案进行联合审理!”
联合审讯!
这三个字一出。
楚风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而高育良的心,则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最后一个翻盘的希望,也破灭了。
沙瑞金这是要把杀手这张唯一的底牌,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
最后。
沙瑞金用一种宣告般的语气,宣布了最后一项决定。
“第四!”
“为确保审讯工作的顺利进行,我本人,将亲自担任该案件审讯督导组的组长,对审讯工作,进行全程监督!”
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沙瑞金这套雷厉风行的组合拳,彻底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