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侯亮平收敛起脸上的兴奋,恢复了平静,对陆亦可说道,“这件事太大了,你先回去,千万不要再掺和了,免得引火烧身。”
“那你呢?”
陆亦可担忧地看着他。
“我?”侯亮平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只是个‘学习文件’的闲人,能做什么呢?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打发走了还有些不放心的陆亦可。
侯亮平立刻关上了档案室的门。
他从一堆废旧的文件中,抽出几张空白的信纸,又找出一支最普通的圆珠笔。
他坐在桌前,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报复性的快意。
开始奋笔疾书。
他没有写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他写的,全都是他之前秘密调查时。
发现的那些关于山水集团和祁同伟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可疑”线索。
比如,祁同伟是如何在多个场合,亲自为山水集团的项目站台的。
比如,山水集团的几起恶性保安事件,是如何被“从轻处理”的......
这些线索,单独拿出来,都算不上铁证。
但是。
当它们被集中在一封信里时,就构成了一张指向性极强的、充满了暗示的“关系网”!
写完后,侯亮平将信纸折好,装进一个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
没有署名。
没有地址。
他要的就是这种神秘感。
“祁同伟,我亲爱的学长。”
侯亮平看着手中的信封,冷笑着自言自语,“你不是想利用我吗?你不是想隔岸观火吗?”
“我今天,就帮你一把,把火,直接烧到你的身上!”
将信揣进怀里,侯亮平悄悄地离开了档案室。
他要去城里一个最偏僻的邮筒,把这封信寄出去。
收信人,只有一个。
——中央专案组。
......
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
“砰!”
一只昂贵的紫砂茶杯,被狠狠地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混杂着茶叶,溅得到处都是。
祁同伟站在办公桌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高小琴被抓了!
就在刚才。
他接到了山水集团内部眼线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和颤抖。
中央专案组的人,像一群从天而降的魔鬼,直接冲进了山水集团总部。
没有出示任何地方手续,就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将董事长高小琴,以及一众公司高管,全部强行带走!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干脆!利落!
霸道!
祁同伟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都在崩塌!
高小琴!
那个他此生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
那个掌握了他所有秘密,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的女人!
现在,落到了那个姓楚的魔鬼手里!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祁同伟疯狂地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高小琴的私人手机。
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冰冷而机械的系统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关机!
这个声音,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祁同伟想起了高小琴那千娇百媚的笑。
想起了她在山水庄园为自己抚琴的温柔。
想起了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疯狂......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
祁同伟无法想象。
那样一个娇媚的女人,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专案组队员手里,会遭遇什么!
愤怒!
滔天的愤怒,取代了恐惧,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楚风!
都是因为那个姓楚的杂碎!
他毁了自己的一切!
要毁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啊——!”
祁同伟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
猛地转身,冲到办公室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前,用颤抖的手指飞快地输入密码。
柜门弹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黝黑发亮的手枪。
那是一把早已上了膛。
随时可以夺人性命的杀器!
祁同伟一把抓起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那因为愤怒而滚烫的身体,稍稍冷静了一丝。
但他眼中的血色,却愈发浓重。
一个疯狂的念头。
在他脑中疯狂地滋生、蔓延。
冲进去!
冲进那个该死的军区招待所!
把高小琴救出来!
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
大不了,就是个同归于尽!
他祁同伟,一生都在与命运抗争。
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祁同伟握着枪一步步地走向办公室门口,身上散发着一股亡命徒般的气息。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
自己一脚踹开招待所的大门,用枪指着那个姓楚的年轻人的脑袋,跪地求饶的场景!
然而。
就在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
祁同伟猛地停住了脚步。
窗外。
京州的万家灯火,映入他的眼帘。
那一片片璀璨的灯光,像一个个权力的符号,在不断地提醒着他。
公安厅长......
副省级的后备干部......
汉东政法系统的天......
这些他付出了尊严、付出了爱情、付出了半辈子心血才换来的东西。
难道就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全部化为泡影吗?
不!
不能!
祁同伟握着枪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想起了当年。
在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梁璐下跪求婚的那个下午。
那份屈辱,至今依旧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告诉自己。
那一跪,是为了权力,为了前途!
如果今天,真的冲出去了。
那当年那一跪,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自己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
他祁同伟还要往上爬!
还要站在汉东。
不,是站在整个华夏权力的顶峰!
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要胜天半子!
“嗬......嗬......”
祁同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他的警服衬衫。
那股冲动的、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
终于被那深入骨髓的、对权力的渴望,给死死地压了下去。
他缓缓地抬起手,看着手中那把冰冷的手枪。
许久。
祁同伟颓然地转身,走回保险柜前,将手枪,重新放了回去。
柜门,被重重地关上。
仿佛也关上了他心中那个最后的、疯狂的魔鬼。
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去拼命。
而是去求救。
抓起办公桌上的外套。
祁同伟不再有丝毫的犹豫,疯了一样地冲出了办公室。
现在唯一能救他,救高小琴,救整个汉大帮的。
只有两个人。
他的老师,高育良。
和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靠山——
赵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