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数千里之外,大唐都城,长安城郊。
一片原本属于皇家苑囿的开阔地上,出现了一道极不和谐的“伤疤”。
一条长达数千米。
宽近百米的平坦灰色“道路”,突兀地横亘在绿草如茵的原野之上。
道路的尽头,
矗立着一座简易却充满现代风格的塔楼。
这,
便是由大夏方面派出的工程队。
在短短数日内抢建出来的,一座足以飞机的临时机场。
自从李世民接受了那份近乎屈辱的“投降书”。
同意大唐成为大夏的“藩属”之后。
大夏的先遣人员便第一时间进驻了长安。
他们带来的,
不仅是全新的律法与秩序。
更有这种完全颠覆了唐人想象的,名为“基建”的力量。
此刻,
这座临时机场的跑道外,正静静地站立着一群身穿华美朝服的人。
为首一人,
身着龙袍,头戴冠冕。
面容虽依旧不失威严,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落寞。
正是大唐天子,李世民。
在他的身后。
长孙无忌、房玄龄……
一众曾经权倾朝野,执掌帝国权柄的文武重臣,此刻都如同一群等待审判的犯人,沉默地伫立着。
他们的目光。
复杂地投向那条空旷的灰色跑道。
眼神中有好奇,有畏惧,有不甘,有屈辱......
更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深深迷茫。
他们将在这里,
迎接那个被他们流放的废太子,那个如今以征服者姿态归来的,大夏元首。
——李承乾。
按照大夏方面传来的,精确到“秒”的通知。
距离李承乾的专机抵达。
还剩下最后的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
对于平日里日理万机的帝王与大臣们来说,不过是批阅几份奏折,开一场小朝会的时间。
但在此刻,
在这空旷萧瑟的城郊。
在这代表着新时代力量的灰色跑道前。
这四个小时的等待,
却变成了一种漫长而残忍的煎熬。
风,吹过原野。
卷起李世民明黄色的龙袍衣角。
他一动不动,
如同一尊望向天际的石像。
他不需要等待任何人,他是天子。
但今天,他必须等。
他等的,
不仅仅是他的儿子。
更是那个名为“李承乾”的,已经彻底碾碎了他一生骄傲的,崭新的时代。
时间,
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太阳,
在天空中缓缓移动着轨迹。
四个小时的倒计时,才刚刚开始。
而在李世民的身后。
那群曾经执掌大唐权柄的文武重臣们,气氛却远不如皇帝那般沉静。
一股压抑不住的躁动与不甘,在他们之间无声地蔓延。
随着李世民亲口承认大唐成为大夏的“藩属”,一道无形的枷锁仿佛被彻底解开。
那些来自黔州的。
名为“自由”、“改变”的思想。
就如同一场无形的瘟疫。
通过报纸、书籍、乃至那些先遣队成员的口中。
疯狂地在大唐的疆域内传播。
越是接触这些思想,
这些世家贵族的代表们,就越是能感受到其内部蕴含的,足以将他们彻底埋葬的恐怖力量!
它否定血脉。
否定传承。
否定他们与生俱来的高贵地位。
它宣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它告诉泥腿子们,
他们与贵人之间并无不同。
它要将特权从云端拽下。
要将知识普及给万民,要让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这不仅仅是要他们的钱,要他们的地。
这是要他们的命!
是要将他们所代表的,维系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整个“世家门阀”阶级,彻底从这片土地上连根拔起!
化为历史的泡沫,永不复存!
这是对陇西贵族集团。
对所有享受着特权的人,最根本的否定!
他们目睹了王朝的兴衰。
辅佐过帝王的更替。
无论是前隋还是今唐,无论皇位上坐的是谁。
他们世家的地位始终都如同磐石般稳固,与国同休。
可是现在,
一个被他们亲手废黜的太子。
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野种,却带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试图颠覆这一切!
这,
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陛下!”
终于,
一个压抑着怒火与焦虑的声音在李世民身后响起。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苍老的脸上满是决绝。
作为李世民的大舅子。
作为关陇集团的领袖。
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李承乾的思想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陛下,李承乾此来,只带了寥寥数人!”
“深入我大唐腹心之地,此等狂妄,正是天赐良机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只要我等在长安城内动手,一声令下,埋伏好三百刀斧手,任他有通天之能,也必将血溅五步!”
“辅机!”
房玄龄皱眉低喝。
但眼神中的挣扎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
“房相不必多言!”
长孙无忌此刻已经豁出去了,他环视着周围的同僚,大声道:
“诸位同僚,”
“难道你们就甘心看着祖宗基业,百年传承,毁于一旦吗?”
“李承乾此人,就是我世家门阀的生死大敌!”
“只要他一死,黔州群龙无首,必将陷入内乱!”
“他们所谓的‘工业’,所谓的‘新军’,没有了那个妖人的统领,不过是一盘散沙!”
“届时我大唐铁骑挥师南下,定能一举收复失地,重振我大唐天威!”
长孙无忌的话。
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不甘与侥幸。
“赵国公所言极是!”
“陛下,万万不可坐以待毙!”
“请陛下降旨,诛杀国贼!”
“此乃我大唐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