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混合着药草清苦与淡淡檀香的气息中,龙行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艰难地拖拽回现实。
刺目的光线透过简易的帐篷,逼得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喉咙里火烧火燎,嘴唇也干到起皮。
“龙行公子,你醒啦!”
苏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如释重负的轻颤。
她坐在一旁,原本明艳的容颜此刻只剩下清冷的轮廓,眼睑下是浓重的青影,那双曾如秋水般潋滟的眸子,此刻却像结了冰的寒潭,沉寂而空洞。
素色的衣裙虽已换过,但眉宇间刻骨的悲恸与一种近乎实质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龙行哥哥,你可真能睡,我都已经好了!”另一侧传来明月清脆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少了往日的无忧无虑,多了几分沙哑的虚弱。
她正盘膝坐着,肩头依旧缠着厚厚的布条,脸色也还有些苍白。
但那双大眼睛里已经重新燃起了熟悉的灵动光芒,只是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惊悸后残留的余韵。
看向龙行之后,又悄悄漫开一丝别样的软意。
龙行挣扎着想坐起,浑身骨头便咯吱作响,像散了架再强行拼起来似的。
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尤其是脑海深处,仿佛有无数根细密的针在反复穿刺,带来阵阵眩晕和撕裂般的痛楚,那是灵俑被毁,连带灵识受损的反噬。
“龙行哥哥,你这是因为灵俑被毁导致灵识受损……”明月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龙行,“你不会不知道吧?!”
龙行无奈一笑,他确实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
看来,想拥有灵奴的强大加持,却也要面临着巨大的负面影响。
“好吧……”明月也无奈摇摇头,语气轻快了些,“怪不得你那么坦然地看着灵俑被毁,不过也没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睡了多久?这里……是飞凤坡?”龙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般。
他们是怎么到的飞凤坡,他脑子里一片模糊,似乎已经不记得了。
这也怪不了他,灵修师的灵识受损,虽不致命,却会让人神色恍惚,浑身上下更是有如抽筋剔骨般的剧痛苦。
而他却还咬牙背着明月,纵然他有钢筋铁骨,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三天了。”明月应道,小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你一直昏睡不醒,可把我和蔚姐姐吓坏了。蔚姐姐守了你整整两天两夜!这里是飞凤坡没错,不过……其他人,还有戚执事她们,都走了。”
“都走了?”龙行心头一紧。
苏蔚则默默从怀中取出一卷泛着淡淡灵光的兽皮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递到龙行面前:“这是戚执事临走前交给我的,她说,这是试炼的‘图引’。”
卷轴用少见异兽的皮制成,指尖触碰只觉温凉又坚韧,还萦绕着淡淡灵气。
展开之后,是一幅描绘着山川地形的精细地形图,灵力线条在其上缓缓流淌,清晰标注着路径和节点。
卷轴一侧,以灵力镌刻着几行铁画银钩的小字:
此为入门无极阁的试炼图引,若想成功入阁,需完成试炼,并满足以下条件:
一、集齐五行灵元髓:金、木、水、火、土属性异兽灵元髓,各十颗。
二、异兽实力:不得低于灵玉境,上不封顶。
三、额外要求:每种属性的灵元髓,至少要有一颗来自地灵阶或以上的异兽。
四、时限:不得超过三个月。
五、终点:循图所示,抵达“无极谷”。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若是有一条无法达成,怕是就要与无极阁无缘了。
不光如此,就这图引标注的线路与位置来看,他们现在所处的飞凤坡,距离最终的目的地无极谷,恐有万里之遥。
“五行灵元髓……各十颗……还要有地灵阶以上的……”明月顿时咋舌,小脸皱成了一团,“再加上这么远的路程……三个月的时间……很紧呐……”
“那我们可得要抓紧时间了,不然,怕是连异兽都寻不到了!”龙行眉心微蹙,开口道。
“这倒无需担心……”苏蔚轻声应道,“戚执事说了,虽然大家的条件都是一样的,但线路却都有所不同,唯有那座城池是所有人的必经之地!”
龙行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地图上“无极谷”的位置,目光却落在苏蔚那双冰冷死寂的眼眸上。
苏家的滔天血仇,那黑袍人阴冷腐朽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般,再次清晰地缠上心头。
变强,只有变得更强,才有资格谈复仇!
这试炼,虽然艰难,却是通往变强的必经之路!
“这试炼,我们必须完成!”龙行的声音异常低沉,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他再度看向苏蔚:“苏蔚小姐,伯父伯母的血海深仇,我们一定会报,这试炼,便是第一步!”
苏蔚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复仇”二字狠狠刺中,燃起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幽火。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双拳紧紧握起,指甲几乎要掐进了掌心。
“对!那个该死的陈同和陈家,还有那些穿黑袍戴面具的混蛋……嘶……”
明月挥着小拳头,牵动了肩伤,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龙行哥哥,蔚姐姐,我们一起去杀异兽,取灵元髓,定要变得比那些人都强!”
飞凤坡的静谧山谷,成了三人短暂休整的驿站。
龙行强忍剧痛,强行运转灵火焚体诀,修复体内的创伤。
他的伤全因部分灵识的损毁所致,本身灵力消耗并不大,寻常修炼对于这伤势的修复,作用也并不大,唯一能加快恢复的,就只有他那灵诀了。
苍白的火焰带着点点红斑浮现在体表,丝丝缕缕的暖流渗入身体的每一处,修复着肉身的创伤,同时也在极其缓慢地温养着受损的灵识。
不过,每一次的运转,都如同钝刀刮骨,冷汗浸透衣衫,但他咬紧牙关,未曾停歇。
明月则在努力适应着肩头的不适,尝试着调动体内尚未完全恢复的灵力。
苏蔚则一直保持着沉默。
她默默坐在一旁,面向大宛城的方向,动也不动,眼底满是化不开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