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是被一块无形的玻璃罩住了,透不过一丝风,透不过一丁点声音。
只夏低着头,额前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滴水,顺着脸颊滑落到领口里,又冰又黏。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在胸腔里,像是要把刚才所有的狼狈和委屈都顶出来,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身前的浩介终于动了。
他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指腹蹭过那块布料时,带着一点不属于这场混乱的体面。
然后他弯下腰,蹲在她面前。这个动作瞬间就把他和她拉到了一样的高度,隔着一道温热的影子,把周围所有窃窃私语都挡在了后面。
只夏下意识想往后躲,想把脸藏起来,可那块细软的布料还是落在了她脸颊上。
浩介动作很轻,像是生怕用力一点,就会把这张在无数谈判桌上赢过无数人的脸擦痛了。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拇指在她下颌骨附近停了停,擦掉一块污渍,又慢慢顺着耳后把沾着的灰痕擦干净。
只夏的指尖蜷缩在掌心里,指甲抠得掌心发疼,她知道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看,可那一刻,她忽然不想再去抬头了。
就让浩介蹲在这里,就让他像一堵墙一样替她挡着——哪怕只有一会儿。
他把那块用过的手帕收回口袋,没给她留下太多开口的机会,又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动作干脆又自然,披在了她的肩头。
外套宽大得像是能把她整个人都裹进去,带着一点点他身上的体温,和微不可察的香水味,和外面这座城市湿冷的空气混在一起,暖得有点不真实。
浩介没多等,低头看了她一眼,像是确认她还没回过神来,随即弯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只夏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自己的身子被轻而易举地托离了地面,像一只在风里瑟缩太久的小动物,忽然被谁捧进了怀里。
“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低低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像是一块不小心放进心口的炭火,灼得她鼻尖一酸。
刚才在雨里,她觉得冷得快要失去知觉,哪怕回到写字楼大堂,空调的风也没让她暖过来半分。
可现在,浩介把她整个圈在怀里,胸膛一呼一吸的热度透过湿漉漉的西装渗过来,像是给她找了一个临时的安全屋,外面所有的声音都被挡住了。
只夏慢慢蜷起了指尖,扣在他衣襟上,没敢发出一点声响。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打在浩介的衬衫上,很快就被他的体温暖得看不见了。
她其实很想把这点脆弱咽回去,想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可她太清楚了,刚才那个在大楼门口低头坐着的自己,和她这几年拼命撑出来的体面,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水沟。
“对不起……”
她嘴里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浩介用掌心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湿意。他没说别的,只是揽着她,像是把所有羞耻和失落都隔在自己怀里。
人群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场面里忽然安静了。
时川还在忙着把人往别处引,可还是有人忍不住偷看——看着那个曾经风风火火、刀枪不入的女强人,这会儿像只湿透的小兽,被人护在怀里,一步步走进了上午谈合同的会议室。
门外还有人在窃窃私语,可只夏听不见了。
她把脸埋在浩介胸口,西装外套落在她身上宽大得像一层堡垒。
她知道,总会有人说风凉话,总会有人看热闹,可只要这双手没放开,她就还能撑下去。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一条缝,雨后的风吹进来,带着一点刚散开的阳光,照在那双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上,像是提醒她:
没关系的,再冷的风,也会过去。
只要有人替你挡一挡,你就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