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渡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青木神舟随着万宝阁庞大的舰队,在浩瀚星空中又航行了月余。
越靠近陨星原,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显得荒凉、死寂。原本灵气充沛的星域逐渐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驳杂的能量气息。虚空中时常可见扭曲的光带和细微的空间裂缝,偶尔还有巨大的、呈现不规则形状的星辰碎片漂浮而过,诉说着此地远古时代曾经历的惨烈撞击。
陈凡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望着前方那片无垠的、色调灰暗的广袤平原。那里,便是陨星原。
以他的目力,能清晰地看到平原之上沟壑纵横,遍布着巨大的环形山坑,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反复轰击过。大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浸染了干涸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星辰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而充斥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混乱星力。
“此地空间结构果然脆弱。”陈凡能感觉到,万象星瞳在此地似乎更为活跃,对周遭混乱的空间波动和稀薄的星辰之力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这对别人而言是险地,对他而言,或许暗藏机遇。
万宝阁的舰队在陨星原边缘的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缓缓降落。这里早已被先行抵达的万宝阁修士建立起一座临时营地,阵法光芒闪烁,各式各样的帐篷、行宫林立,俨然一座小型城镇。
营地中旗帜飘扬,除了万宝阁的招牌,还能看到紫薇皇朝的龙旗、玄天剑宗的剑徽、幽冥血海的浪涛纹、石灵圣山的山峦印记……几乎紫宸星界叫得上名号的势力,都已在此驻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各方势力彼此警惕,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青霖药宗的队伍被安排在营地西侧一片区域。刚安顿下来不久,司徒风便派人送来一枚玉简,里面是鉴宝团第一次集结的讯息。
集结地点在营地中央,一座由万宝阁搭建的巨型议事帐内。
陈凡独自前往。帐内空间开阔,足以容纳数百人。此刻,鉴宝团的成员已来了大半,按照不同的技艺领域,隐隐分成了几个小圈子。丹师、炼器师、阵法师、符文师、灵植师……泾渭分明。
陈凡的到来,再次吸引了不少目光。经过司徒风当日的点名,如今鉴宝团内几乎无人不识这位“年轻得过份”的丹道大师。好奇、探究、友善、乃至依旧存疑的目光交织在他身上。
他径直走向丹师聚集的区域。这里约有二三十人,大多气息沉稳,年岁较长。之前在路上挑衅过的那个锦袍青年也在,看到陈凡,脸色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倒是有几位老丹师,对陈凡和善地点了点头。
“陈小友,这边请。”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主动招呼,他胸前佩戴着一枚七叶丹炉徽章,这是丹道名门“七叶丹宗”的标志。老者气息浑厚,竟是一位元婴初期的丹道宗师。
“前辈是?”陈凡拱手。
“老夫七叶丹宗,青木真人。”老者笑道,“早闻小友丹术通玄,竟能意境融丹,今日得见,果然英雄出少年。”
“青木前辈过奖,晚辈侥幸。”陈凡谦逊回应。
周围几位丹师也围了过来,纷纷与陈凡见礼。丹道一途,达者为先。陈凡虽年轻,但意境融丹的本事做不得假,足以赢得他们的尊重。众人寒暄几句,话题便自然转到了即将开启的秘境上。
“据古籍记载,碧落天泉秘境自成一方小世界,内里并非只有天泉,更有诸多险地,如‘幻雾林’、‘蚀骨沼泽’、‘金石剑冢’等,其中生长、蕴藏的灵药矿物,也属性各异,并非全然与水系相关。”青木真人捻须说道,分享着所知情报。
“不错,尤其那天泉核心所在,据说有强大的水系精魄或古兽守护,极难靠近。”
“万宝阁此次广招鉴宝师,恐怕不仅是辨认灵药矿石,秘境中一些上古遗留的阵法、禁制,甚至残破法器,都需要我等联手破解。”
众人正讨论间,帐内忽然安静下来。只见司徒风在一众高手的护卫下,步入大帐。他今日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更显英挺。
“诸位大师。”司徒风环视一周,目光在陈凡身上略一停留,含笑点头,随即正色道:“据观测,秘境入口的空间波动已趋于稳定,最迟明日午时,便会彻底洞开。”
帐内响起一阵低语,众人精神都是一振。
司徒风抬手虚按,压下议论,继续道:“入口开启后,各方势力会同时进入。秘境之内,机缘各凭本事,但凶险亦无处不在。除了秘境本身的禁制、凶兽,更需提防……其他人。”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肃然:“我万宝阁虽以商立阁,与各方交好,但重宝动人心,在秘境之中,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因此,进入秘境后,鉴宝团成员需尽量协同行动,互为奥援。我已为诸位准备了紧急联络的传讯玉符,以及一套简易的联合防御阵盘,稍后会分发下去。”
他顿了顿,看向陈凡、青木真人等几位明显是核心的人物:“尤其几位大师,乃我鉴宝团之核心,万望小心。若遇险情,可立刻激发玉符,附近的我阁高手会第一时间驰援。”
安排可谓周密,既展现了万宝阁的财力与组织力,也表达了对这些技艺人才的重视。
陈凡接过发放下来的玉符和阵盘,神识一扫,便了然于心。玉符做工精巧,内含一丝空间印记,确实能在一定范围内快速定位。阵盘则是标准的五行防御阵,需多人配合,威力尚可。
“另外,”司徒风最后补充道,“根据最新情报,此次秘境,除了已知的几家,似乎还有一些……隐世宗门和异族的身影出现。诸位若遇到不明势力,尽量避开,切勿轻易冲突。”
隐世宗门?异族?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碧落天泉秘境的吸引力,看来比想象中更大。
散会后,陈凡回到青霖药宗的驻地,将情况告知火长老与丹辰子等人。众人皆神色凝重,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夜幕降临,陨星原的夜空看不到星辰,只有一片混沌的暗红,以及远方天际那不断扭曲、散发着越来越强烈空间波动的秘境入口光晕。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种压抑而兴奋的氛围中。
陈凡盘膝坐在静室内,并未修炼,而是将神识缓缓蔓延开来,谨慎地感知着营地内外无数道或强或弱的气息。
他“看”到了紫薇皇朝营地那冲天的龙气与肃杀的军阵;
“看”到了玄天剑宗区域那凝聚不散、锋锐无匹的冲天剑意;
“看”到了幽冥血海驻地那隐晦却令人心悸的血腥与死寂;
也“看”到了石灵圣山方向那厚重如大地般的磅礴气血。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顶尖势力,营地边缘,确实有几股气息格外隐晦而强大,带着古老或异样的韵味,应该就是司徒风口中的隐世宗门与异族。
“真是……群魔乱舞。”陈凡心中并无惧意,反而升起一股久违的期待。这纷乱的局面,正是磨砺己身、印证所学的最佳舞台。
他轻轻闭上双眼,眉心识海深处,万象星瞳无声地运转,开始根据目前收集到的所有信息,推演秘境内部可能的环境、危险以及……天泉核心最可能出现的位置。
一夜无话。
当日出时那暗红色的光芒再次洒满陨星原时,营地中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轰隆——!
午时将至,远方天际那扭曲的光晕猛然爆发出璀璨无比的蓝色光辉,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光门,在无数道炽热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洞开!
碧落天泉秘境,正式开启!
“走!”
“入口开了!”
“快!”
霎时间,无数道遁光如同蝗虫过境般,从营地各处冲天而起,争先恐后地射向那巨大的蓝色光门!
“陈小友,我们也出发吧!”火长老沉声道,青木神舟已然祭起。
司徒风也率领着万宝阁的大批高手与鉴宝团成员,化作一道洪流,涌向光门。
陈凡立于舟头,青袍在混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望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诱人又危险气息的秘境入口,眼中平静无波,唯有深邃的星芒一闪而逝。
下一刻,青木神舟一头撞入了那一片湛蓝的光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