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而戏谑的声音如同无形的波纹,荡涤了整个葬星谷。银袍青年指尖那凝聚的、足以湮灭星辰的银芒,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之手抚过,微微扭曲,随即缓缓消散于无形。
笼罩在陈凡身上的恐怖威压,也随之骤然一轻。他虽然依旧无法动弹,但至少摆脱了那种神魂都要被碾碎的绝望感。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葬星谷上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名身着朴素灰色长袍,头发胡须皆白,面容红润如婴儿的老者,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星辰木拐杖,一步一摇地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个邻家遛弯的老头,但当他那双看似浑浊、实则内蕴无尽星海的眸子扫过来时,连那不可一世的虚空殿少主,眼神都彻底凝重起来。
“墨星!是你!”银袍青年,或者说虚空殿少主“虚无法”,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冰冷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如临大敌的神色。
来者,正是曾在流火荒漠赠予陈凡客卿令的星陨阁第七阁主——墨星!只不过,此刻他展现出的气息,远比当初更加深邃浩瀚,与这虚空殿少主相比,竟丝毫不落下风!
墨星阁主呵呵一笑,用拐杖虚点了点虚无法:“小娃娃,火气别那么大。欺负一个身受重伤的金丹小辈,也不怕折了你虚空殿少主的名头?”
他目光扫过下方被定住的陈凡,尤其是在其体内那稳固了许多的摇光星核印记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随即又看向那重伤的矮壮元婴和脸色苍白的瘦高元婴,摇了摇头:“啧啧,两个元婴,被一个金丹娃娃搞成这副德行,你们虚空殿这些年,看来是光顾着钻研虚空,忘了怎么打架了?”
虚无法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周身虚空之力隐而不发,使得他周围的空间都不断泛起细微的褶皱。“墨星,此人杀我虚空殿长老,夺我殿中必得之传承!你星陨阁,确定要为了一个区区七星客卿,与我虚空殿为敌?”
他直接将事情拔高到了宗门层面,试图以势压人。
“必得之传承?”墨星阁主掏了掏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摇光星君的传承,什么时候成了你虚空殿的私产了?老夫怎么记得,那是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
他顿了顿,拐杖轻轻一顿,一股无形的、却仿佛能定住星河的磅礴大势弥漫开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为敌么……呵呵,此子既已是我星陨阁七星客卿,受我星陨阁庇护。动他,便是动我星陨阁。”
“你!”虚无法眼中寒光暴涨,周身银袍无风自动,恐怖的虚空之力开始汇聚,似乎下一刻就要雷霆出手!
墨星阁主却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握着拐杖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周身气息依旧如深渊般不可测。“小娃娃,想动手?老夫倒是很久没活动筋骨了。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在这里跟老夫打起来,这摇光星君留下的葬星谷,怕是保不住了。而且……惊动了谷底深处那点不干净的东西,你担待得起?”
虚无法凝聚的气势猛地一滞!他死死盯着墨星,又忌惮地瞥了一眼葬星谷深处那更加浓郁的灰暗地带,眼神剧烈变幻。他显然知道墨星口中的“不干净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葬星谷上空。
瘦高元婴连大气都不敢喘,重伤的矮壮元婴更是蜷缩着身体,尽量减少存在感。
陈凡被定在原地,心神却在这短暂的僵持中飞速运转。星陨阁的强势介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墨星阁主亲自现身护道,这意味着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七星客卿的身份和潜力?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他体内的摇光星核印记,在墨星阁主出现后,似乎变得更加温顺,与道基的融合速度都快了几分。
良久,虚无法周身涌动的虚空之力缓缓平息下去。他深深地看了陈凡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不甘与杀意,但最终,还是化为了绝对的理智。
“好,很好。”虚无法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漠然,“星陨阁……墨星……本少主记住了。”
他又看向陈凡,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小子,摇光传承暂且寄放在你处。待你离开星陨阁庇护之日,便是本少主取你性命,拿回传承之时。”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袖袍一卷,一股虚空之力包裹住重伤的矮壮元婴和那瘦高元婴,三人身影瞬间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连一丝空间涟漪都未曾留下。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随着虚空殿三人的离去,笼罩葬星谷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墨星阁主随手一挥,陈凡身上的禁锢也随之解除。
噗通!
陈凡脱力般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衣衫。刚才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
墨星阁主身形一晃,出现在他面前,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啧啧称奇:“小子,命挺硬啊。被虚空殿的‘小虚无剑气’所伤,又强行动用摇光印记引动寂灭星力,还能撑到现在,你这‘万象星辰’的道基,倒是比老夫想象的还要扎实几分。”
陈凡强撑着站起身,恭敬行礼:“多谢墨星阁主救命之恩!”
墨星阁主摆了摆手:“不必谢我。你既是我星陨阁七星客卿,老夫护你,是分内之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惹麻烦的本事,也不小。摇光传承事关重大,虚空殿绝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行走,需更加小心。”
陈凡重重点头:“晚辈明白。”
“明白就好。”墨星阁主看了看四周开始缓缓恢复流动的灰雾与星瘴,“此地不宜久留。虚空殿的人虽退,但这葬星谷深处的东西,被刚才的动静惊扰,怕是要醒了。跟老夫走吧。”
说罢,他也不等陈凡回应,拐杖轻轻一点地面。
嗡!
一道柔和的星辉光柱从天而降,将两人笼罩。陈凡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象飞速变幻,下一刻,便已离开了那片死寂的葬星谷,出现在了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完全由星辰水晶构筑而成的华丽宫殿门前。
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道韵天成的大字:
星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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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巅。
陈长安面前的水镜,映照出星辰殿那宏伟的大门,以及被墨星阁主带至门前的陈凡。
“星辰殿……直接带到了这里么?”陈长安嘴角微勾,“看来,星陨阁对这小子的重视程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金书老头兴奋地记录着:“安全脱险!入驻星辰殿!这可是星陨阁核心嫡系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看来这小子在阁内地位要飙升了!摇光传承的吸引力果然巨大!”
陈长安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星辰殿上,而是投向了更深远的虚空,仿佛看到了那悄然退走的虚空殿少主,以及其背后那庞大势力的阴影。
“虚空殿退走,不过是暂时的。”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星辰殿……或许能为你争取到一些成长的时间。”
“抓紧吧,小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