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入地王境,夏永安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力量提升了,但前路仿佛也走到了尽头。
地王之上的境界缥缈难寻。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触及当前资质的极限,再无法精进一分。
想要更强,唯有寻找更高级的传承。
可神朱雀这般的地王级传承已是凤毛麟角,更高层次的……近乎传说。
至于靠水磨工夫“水到渠成”?
他等不起,天庭也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放眼北原,昔日亿万万生灵已化作他晋升的资粮。
只剩下他麾下的核心魔军与一片死寂的广袤土地。
“罢了罢了,静观其变罢。”
他压下心中的躁动,深知此刻贸然出击,与送死无异。
……
中州,凌霄宝殿侧殿。
胃袋大皇高踞宝座,往日的乐呵早已被深深的疲惫与悲寂取代。
他所在的王载一脉,说好听是王室。
说难听,不过是天庭养的一条看门狗,必要时更是最先被推出去的炮灰。
真正的权柄,始终牢牢掌握在天庭深处那些不理世事、却动念可定乾坤的老怪物手中。
第九阎罗的叛乱,虽被镇压,却也将王载氏积攒了无数年的高端战力几乎拼光。
如今放眼朝堂,除了他这个光杆地王,竟只剩些地兵、地师,昔日的老将一个不存。
“呵……”
他看着空荡了许多的大殿,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说到底,自己这条“狗”,如今连看家护院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至于他统治下的无数凡人?
他们能做什么?
不过是换一个主人,继续被剥削、被统治的数字罢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那点悲寂也化作了麻木。
……
东海。
因龙族高端战力被夏永安屠戮殆尽,残留的龙人迎来了比龙族统治时期更恐怖的剥削。
来自天庭的地将领主视他们为牲畜与资源,随意打杀、吞噬。
海中随处可见被锁链串起、押送往各处“工坊”或直接成为修炼资粮的龙人。
哀鸿遍野,道路以目。
而那些早先因资质尚可被第九阎罗选入阴兵队伍的龙人,此刻倒因祸得福,在轮回大世界中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南疆。
第九阎罗建立的秩序崩坏后,此地重回诸侯割据、魔道横行的混乱年代。
底层民众在各方势力的倾轧下苦苦挣扎,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已是常态。
……
西漠。
这片诡异生灵的聚集地,如今成了天庭的“药材库”。
低阶诡异被大规模捕捉,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的诡异被投入丹炉。
凄厉的惨叫是这片土地唯一的旋律。
……
北原。
呵呵,哪里还有活人?
唯有呼啸的魔风与夏永安麾下沉默的魔军。
……
然而,压迫愈深,反抗愈烈!
或是因为宿命。
转机,始于南疆的一个小人物之中!
那一日,大雨滂沱。
一座名为“欲望界域”的大界域内,无数生灵被镣铐加身。
如同牲口般被押送。他们将被献给一位天庭地师,作为其修炼的资粮。
押送队伍前方,此界域主——
欲望魔尊。
祂停下了脚步。他回首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张绝望而麻木的脸。
造反是死,不造反。
“那老子还想什么啊!”
欲望魔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老子反了!”
他受够了被统治!
他也要当王!
更重要的是,他曾偶然受过第九阎罗一些理念的熏陶。
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重铸世界的野望。
但他深知,自己因曾屠杀三十三亿生灵突破地师而恶名昭着。
麾下生灵对他恨意深重。
要想成事,必须转移矛盾,树起一杆能凝聚人心的大旗!
他悍然出手,袭杀了那名天庭地师,并取下其首级。
他站在瓢泼大雨中,声音传遍欲望界域:
“看到了吗?所有百姓,皆受天庭压迫!非我欲望界域独苦,乃天下皆苦!”
他痛斥天庭,将矛头直指那高踞九重天的统治者。
随后,他整合界域大军,以大爱为名,以第九阎罗未竟之志为旗。
自封第十一阎罗,号“小爱仙尊”!
他联合南疆残存的正道势力,喊出“停止正魔内战,共伐暴天”的口号!
他看到了自己对权力的欲望,也看到了众生对生存的渴望。
至于他曾杀死的三十三亿人?
那又如何!
待到他推翻天庭,自有“大儒”为他辩经!
历史,将由胜利者书写!
至于,善与恶?
无非是对你有利便是善,对你不利便是恶!
所谓的善,不过是高层用来束缚你们的、好看一点的狗链子罢了。
“攻向天庭!”
欲望魔尊大喝一声道。
此旗一举,应者云集!
南疆大震!
无数深受第九阎罗社会理念影响的遗民、苦天庭久矣的宗门、甚至是活不下去的散修,纷纷举兵来投!
浩浩荡荡的义军,如同燎原之火,在南疆燃起!
……
东海。
敖倾颜,自烈焰地狱杀出!
她已突破地将,太日阳莽体光芒万丈!
她单枪匹马,斩杀天庭委派的残暴领主,振臂一呼:
“龙族儿郎,岂愿永世为奴?!”
她散尽家财,凭借昔日游侠积累的威望。
迅速组建起八十万龙人精锐,碧波翻涌,兵指天庭!
……
西漠。
压迫到了极限,反抗终于爆发!
沙之一道、土之一道诡异率先揭竿而起!
紧接着,凶名赫赫的蚩尤一脉诡异亦率众反叛!
共计八十一个诡异小脉系,如同沉寂火山骤然喷发,加入反天大军!
……
天下叛军,如百川归海,最终汇聚成一百零八路大小义军!
他们或许强弱不一,目标却空前一致——
推翻天庭!
底层之所以敢造反,正是因为他们之中,涌现出了敖倾颜这样的地将级领袖!
他们点燃了希望,也赋予了义军与天庭叫板的底气!
……
北原,魔宫。
一直静观其变的夏永安(恶念人格作为主导人格),缓缓睁开了双眼。
“机会,来了。”
他起身,魔气冲霄,声音传遍死寂的北原:
“魔军——开拔!”
千万魔军踏着北原的累累白骨,加入了这场席卷地界的洪流!
地界四方,义旗漫卷,烽火连天!
来自南疆、东海、西漠、北原的庞大力量。
从不同方向,向着那统治了地界无数岁月的核心——
中州,狠狠砸去!
夏永安按兵不动。
他猩红的瞳冷静地注视着烽烟四起的中州。
那些所谓的一百零八路义军,在他眼中不过是乌合之众,其领袖欲望魔尊、敖倾颜之流,甚至连全盛时期的第九阎罗一招都接不下。
底层人民的反抗,因其盲目与私欲,失败是必然的。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等胃袋大皇被消耗,被牵制,尤其是被第九阎罗临死种下的“血渐冷”进一步侵蚀。
他在赌,赌天庭那些真正的老怪物依旧高高在上,不会为了这点“疥癣之疾”而亲自下场。否则,只需一尊完好状态的地王降临,他夏永安今日便是十死无生。
……
中州,百味仙域,王载氏皇城。
曾经繁华似锦、香气缭绕的仙域,如今已沦为血肉战场。
一百零八路叛军,以杀了三十三亿人的欲望魔尊(自封小爱仙尊) 为魁首。
以敖倾颜为左先锋,蚩尤后人为右先锋。
如同疯狂的蝗虫,杀入中州,烧杀抢掠,以战养战,最终兵临皇城之下。
皇城最高的凌霄阁顶,胃袋大皇孤独地站立着。
他肥胖的身影在漫天烽火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落寞。
他没有立刻出手,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些前仆后继、嘶吼着冲来的地兵、地师们。
这些面孔,充满了贪婪、野心以及对权力的渴望。
与当年第九阎罗麾下那些为了某种虚幻的“大爱”与信念而甘愿赴死的眼神,截然不同。
看着他们,胃袋大皇的思绪,不禁飘回了遥远的过去,那段早已被尘封的岁月……
十万年前,他还不是胃袋大皇,甚至不是王载胃袋。
他只是王氏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支——
王载家族里,一个连饭都经常吃不上的落魄少年。
尽管出身卑微,他却拥有罕见的甲等资质。
这资质引来了一个人仙境的“师父”。
他以为这是命运的转机,却不知是更深噩梦的开始。
那位“师父”收他为徒,并非为了传道授业。
而是为了满足其变态的掌控欲与虐待癖。
每一天,他都在肉体与精神的极致折磨中度过,暗无天日。
为了满足他的变态,他要吃遍蛆虫,尸体。
为了满足他的变态,他要忍受十万八千刀凌迟。
为了满足他的变态,他要亲手挖下他人的眼球,然后生吞活剥。
悠悠百年,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直到有一天,那位“师父”在外被仇家,一位地者重创。
奄奄一息地回来,没过几天便一命呜呼。
看着那具曾经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尸体,饿得眼冒金星的他。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昔日被强迫吞食污秽的景象。
一种混合着仇恨、生存本能与某种扭曲解脱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扑了上去,将这具尸体,连皮带骨,吞噬殆尽!
就在吞下最后一块血肉时,一种玄之又玄的明悟在他心中炸开——
贪吃大道!
他以最不堪的方式,踏上了修行路的第一步。
又是几百年过去,他凭借甲等资质与初步领悟的贪吃大道,终于走出了童年的雾霾。
他变得意气风发,奇遇连连。
甚至完成了赫赫有名的轩辕五考!
那时他已是地师修为,光芒璀璨,声名传遍中州。
他仗剑行走,屠戮魔头,心怀苍生,是真正受人敬仰的侠士、天才。
直到他晋升地将,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与更深的黑暗。
他逐渐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斩妖除魔,这世间的苦难从未减少。
王朝兴替,战乱不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句古老的谚语,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曾经的热血渐渐冷却,内心变得麻木。
或许是为了弥补少时那段饥馑与被迫吞食的悲惨记忆,他转而将精力投向了“吃”。
他游历地界,尝遍天下美食,贪吃大道愈发精深。
他曾为了尝一口传说中的饕餮肉,独闯昆仑,被无数诡异围攻,几乎身死道消。
也曾潜入东海,品尝蛟龙珍馐,与龙族结下仇怨。
或许,是宿命的指引。
在一次大快朵颐之后,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冒出:
“若是当了皇帝,岂不是能享尽天下至味?”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彼时的中州皇室衰微,皇帝王武帝不过地将修为。
他凭借高超的修为与诡计,潜入深宫,弑君篡位。
吞噬其血肉后,异容成他的模样。
随后,他以铁血手腕将朝中老臣清洗一空,全部换上王载姓氏,独揽大权。
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能尽情享受帝王之福时。
一个来自“天庭”的使者,以绝对的力量让他明白,他所谓的皇权,在真正的巨头面前何等可笑。
他被迫臣服,王载氏也从所谓的皇族,变成了天庭管理下界的“管家”乃至……“看门狗”。
这一臣服,便是十万年。
十万年的岁月,足以磨灭太多东西。
御膳房那些穷极工巧、奢华无比的菜肴,再也无法满足他。
因为那些食物,失去了“味道”。
他记得,曾经有一个厨子,做的不过是些平民吃食,却异常美味。
为了能让那厨子一直为他做饭,他不惜耗费资源为其延寿,甚至逆天而行。
可最终,厨子还是寿元耗尽,离他而去。
自那以后,他对御膳房,只剩厌倦。
唯有这百味仙域,这些与时俱进、源自市井民间的真正美食,还能让他麻木的味蕾感受到一丝鲜活。
“胃袋大皇”这个带着些许自嘲与亲民的称号,也是在他无数次微服私访,流连于仙域各大食肆时,被民众叫响的。
……
回忆的潮水褪去,眼前依旧是喊杀震天的战场。
胃袋大皇缓缓抬起了手,那柄象征着他统治权柄的天子剑再次出现。
“第一剑,”
他轻声自语,剑光如匹练般扫出,成千上万的叛军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
“敬你们的……勇气。”
“第二剑,”
剑势再变,带着一种看透世事轮回的悲凉与寂寥。
“敬这世间……众生的苦。”
两剑之下,叛军先锋攻势为之一滞,血流成河。
然而,当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再看一眼他经营了十万年,承载了他唯一一点鲜活记忆的百味仙域时——
映入眼帘的,是冲天的大火!
是他最喜爱的那些食肆、酒楼在烈焰中燃烧、崩塌!
繁华已成焦土,香气化为焦臭。
他愣住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刺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失去了……最后的寄托。
就在这时,欲望魔尊拍着手,从一片火光中得意地走出,周身涌动着地将的修为波动。
“哈哈哈,皇帝的宫殿也不过如此!”
欲望魔尊大笑着,凝聚全身力量。
一道扭曲的影子球带着吞噬一切的欲望,射向似乎怔住的胃袋大皇。
“若是吾杀了地王,可开辟这地界的先河!”
“蝼蚁!安敢毁我仙域!!”
胃袋大皇勃然大怒,甚至忽略了体内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加速侵蚀的“血渐冷”。
他甚至没有用剑,只是随手一拍!
“噗!”
欲望魔尊,这位自封的“小爱仙尊”,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绝对的境界差距下,被拍成了漫天血雾,形神俱灭!
欲望魔尊,这位自封的“小爱仙尊”,连同他那地将巅峰的虚假修为,被这一掌直接拍成了漫天血雾,死得不能再死。
但胃袋大皇看都没看那团血雾,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旁边的方向。
穿透虚空,死死锁定了潜藏在阴影中的夏永安!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胃袋大皇发出癫狂的大笑。
周身原本威严的皇道气息变得混乱、暴戾,充满了对“吞噬”最原始的渴望!
“阁下的血肉,定是……很美味罢?!”
轰!
一股恐怖的拉扯力凭空产生!
竟强行将远在战场边缘、隐匿身形的夏永安硬生生拽了出来!
夏永安心中只剩下惊骇!
这家伙,在经历叛乱、仙域被毁、道基受损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如此实力?!
面对无数强者岿然不动,两剑荡平先锋,一掌拍死伪地将巅峰……这还怎么打?
“朕虽有万里江山,却无南北美食……”
胃袋大皇舔着嘴唇,双眼赤红地盯着夏永安。
如同在看一盘绝世珍馐。
“朕,要这千里江山何用?”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疯狂与偏执,响彻天地:
“千里江山皆虚景,不及寡人一笑颜!”
为了“吃”,他可以抛弃一切!
江山?
子民?
不过是过眼云烟!
唯有满足这永恒的“胃袋”,才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疯魔的地王,携带着滔天的怨恨与贪欲,锁定了他的最终“食材”——
魔主,夏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