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基的身影如同噩梦般消散,留下的只有冰冷的余音和一片狼藉的战场。万顷琉璃台的法阵光芒已然黯淡,“秩序搅海”的宏大仪式因林风的力竭而中止,乳海那沸腾的波涛正逐渐平息,只留下无数被翻搅上来的古老遗骸与灵光碎片,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然而,那扇由双钥共鸣之力强行洞开的极乐天池门户,却并未如预想中那般迅速闭合。它依旧悬浮在琉璃台上空,如同一个巨大的、由乳白色圣光构成的漩涡,边缘处光芒虽有些明灭不定,但其核心却异常稳固,散发出永恒、宁静、充满无限生机的磅礴气息。门户之内,那片鸟语花香、祥和无比的净土景象愈发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这或许是双钥之力残留的效应,也或许是极乐天池本身感应到了“秩序”的呼唤,给予了短暂的回应。
“门户还在!”阿瑜陀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林风,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林风方才倾尽全力与卡尔基那超越理解的存在对撼一击,内腑受创极重,神魂也因过度透支而萎靡,此刻连站立都需依靠阿瑜陀的支撑。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死死盯着那扇门户,没有丝毫动摇。
“必须……进去……”林风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强提一口气,运转《八九玄功》残存的气血,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虚弱感。永恒甘露近在咫尺,修复梵界轮回链、削弱心魔影响的机会稍纵即逝,他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莎珥长老迅速指挥族人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并布下简易的防护结界。她看着林风的状态,忧心忡忡:“林风尊者,你的伤势……”
“无妨,还撑得住。”林风摆了摆手,取出一枚得自玉虚宫的疗伤仙丹服下,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暂时稳住了伤势,“时间不等人,罗睺虽退,卡尔基意图不明,迟则生变。莎珥长老,此处便交由你和广财天王的友军善后,我与阿瑜陀进去取甘露。”
莎珥深知事关重大,不再劝阻,重重点头:“尊者放心,除非我等战死,否则绝不让敌人再靠近门户一步!”
毗摩质也上前,肃然道:“两位尊者放心前去,我等必誓死守护!”
林风与阿瑜陀对视一眼,不再犹豫。阿瑜陀全力撑起一道凝实的梵光护罩,将两人笼罩,随即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携着林风,毅然决然地冲入了那乳白色的光辉门户之中!
穿越门户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空间撕扯,而是一种如同回归母体般的温暖与安宁。周身所有的疲惫、伤痛、以及外界战场的杀伐之气,仿佛都被那纯净至极的圣光洗涤、抚平。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并非浩瀚的海洋,也非寻常的陆地,而是一片独立于梵界之外的、完美无瑕的净土。
天空是纯净柔和的金色,没有日月,却自然光明,温暖而不刺眼。脚下是柔软如茵、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草地,点缀着无数从未见过的、晶莹剔透的奇花异草。远处有七宝树林(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枝叶摇曳间发出悦耳的天籁之音。林间有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流淌,溪水并非普通之水,而是浓郁到化为液体的生命精气,其中甚至有纯粹能量构成的莲花盛开、瑞兽徜徉。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芬芳,更蕴含着一种深层次的、直达灵魂本源的秩序与祥和法则。在这里,一切混乱、负面、衰败的概念仿佛都被天然隔绝。
“这便是极乐天池……果然名不虚传。”阿瑜陀深吸一口气,感觉自身的梵光在此地都变得更加纯净、活跃,连带着林风的脸色似乎也好转了一丝。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越是祥和之地,往往隐藏着越严苛的规则。
林风勉力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这片净土。他的感知在此地受到了某种压制,无法及远,但却能清晰地感应到,在这片净土的最中心,有一股无比凝聚、蕴含着无限生机与轮回真意的力量源泉。
“在那个方向。”林风指向七宝树林的深处。
两人沿着由碎金铺就的小径,小心翼翼地向内前行。沿途所见,皆是不可思议之景。有会自动奏响妙音的乐器悬浮空中,有能映照出内心最渴望景象的宝池,甚至有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飞天在云端曼舞……但这些都只是幻影或自然现象,并未对两人造成任何阻碍或诱惑。
他们的目标明确,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
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穿过茂密的七宝树林,眼前景象再次一变。
一片开阔的、如同镜面般平整的玉台出现在前方。玉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水池,而是一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神异的植物。
它只有一人多高,通体犹如最极品的翡翠雕琢而成,枝叶呈现出完美的对称形态,脉络中流淌着液态的光辉。而在植株的顶端,并非花朵,而是三滴悬浮着的、如同最纯净水滴状钻石的液体!
那液体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系在生灭流转,有生命的诞生与轮回在演绎,蕴含着世间最本源的“生”之法则与秩序之力。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辉,仅仅是靠近,就让林风感到体内的伤势愈合速度加快,让阿瑜陀感觉自身的梵光本质都在被纯化、提升!
永恒甘露!
梵界轮回链得以维系的核心本源之物!
然而,就在两人心中激动,准备上前取走甘露之时——
“嗡——!”
玉台周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三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光柱!光柱呈品字形将永恒甘露守护在中央,分别呈现出纯白、纯金、纯青三色。
与此同时,三道模糊的身影,自光柱中缓缓凝聚成形。
左侧纯白光柱中,是一位面容慈和、手持净瓶杨柳的女性虚影,周身散发着无尽的慈悲与净化之意。
右侧纯金光柱中,是一位威严具足、手持金刚杵的男性虚影,周身散发着刚正不阿、破灭邪妄的雷霆正气。
中间纯青光柱中,则是一位空灵飘逸、手持莲花的老者虚影,周身散发着智慧通达、清净无为的玄妙道韵。
这三道虚影并非实体,也非守护灵,更像是永恒甘露本身蕴含的三种至高法则——“慈悲”、“正义”、“智慧”的具象化体现!是获取甘露必须通过的,源自本心的考验!
“欲取甘露,需过三问。”那中央的老者虚影缓缓开口,声音直接响彻在两人的灵魂深处,“一问慈悲心,可愿舍己渡人?二问正义魂,可能持正不阿?三问智慧眼,可识真假虚实?”
随着他的话语,左侧的慈悲女性虚影轻轻挥动杨柳枝,一道纯白光芒笼罩住阿瑜陀。右侧的正义男性虚影抬起金刚杵,一道纯金光芒锁定林风。而中间的智慧老者,则用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同时注视着两人。
考验,开始了!
阿瑜陀置身于纯白光芒之中,眼前景象变幻。他看到了乳海之中,无数被魔气侵蚀、痛苦挣扎的生灵,看到了因轮回断裂而无法往生、在苦海中沉浮的亿万魂魄……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舍弃此行目的,将你一身梵光修为散入乳海,可立地净化百万魔灵,超度千万亡魂,此乃大慈悲……至于轮回修复,自有后来者……”
这是要他牺牲自己,换取暂时的救赎,却放弃了根本的解决之道!
与此同时,林风被纯金光芒笼罩,眼前出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看到了玄界之中,因裂隙扩大而妖魔横行、生灵涂炭,看到了玉虚宫在混沌心魔主力进攻下摇摇欲坠……一个威严的声音质问他:“梵界轮回,与你玄界何干?为何要为此界之事耗尽心力,乃至身负重伤?若此刻回头,携双钥之力守护玄界,方是持正不阿,才是你盘古继承者之本职!”
这是要引动他内心对故土的牵挂,质疑他跨界相助的“正义”性!
而那道注视着两人的智慧目光,则更加深邃。它仿佛化为了无数复杂的幻境与谜题,交织在两人的意识中,考验着他们对局势的判断,对自身道路的认知,对“真实”需求的把握……任何一丝的犹豫、迷茫或错误的抉择,都可能导致考验的失败。
慈悲与大局,如何取舍?
正义的界限,在于一族一界,还是诸天万灵?
眼前的希望与背后的危机,孰真孰假?
三问叩心,直指本源!
阿瑜陀脸上露出挣扎之色,那牺牲自我换取暂时安宁的慈悲幻象,对于秉承毗湿奴守护之道的他而言,充满了诱惑。但他旋即想到了与林风的盟约,想到了修复轮回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想到了两界共生、唇亡齿寒的道理。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朗声道:“慈悲非是姑息,牺牲亦需值得!唯有修复轮回,方能真正普度众生!此心不移!”
纯白光芒微微一颤,那慈悲虚影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笑意,随即缓缓消散。
林风面对那引动乡愁与职责的质问,心中同样有过一瞬间的波澜。玄界确实是他的根,是他必须守护之地。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明白,梵界若崩,玄界独木难支,混沌心魔必将吞噬一切!他的“正义”,在于守护所有值得守护的秩序与生灵,其界限,在心之所向,力之所能及,而非画地为牢!
他目光锐利如开天之斧,斩钉截铁道:“吾道所在,即是正义!双界安危,皆系我身,岂有旁顾之理?玄界要守,梵界亦要助!此志,天地可鉴!”
纯金光芒轰然震荡,那正义虚影深深看了林风一眼,点了点头,身影也随之淡去。
最后,只剩下那智慧的注视。两人坚守的本心,如同黑暗中不灭的灯塔,穿透了重重幻境与迷障,清晰地映照出唯一的道路——取得永恒甘露,修复轮回,共抗心魔与末世之劫!
所有的幻象与谜题,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纯青光柱中,那智慧老者虚影抚掌而笑:“善!慈悲不失智,正义不忘仁,智慧通明,方可得见真如。尔等,通过考验了。”
三道守护光柱缓缓消散,那株翡翠般的植株顶端,三滴永恒甘露散发出更加柔和而亲切的波动,仿佛在等待着它们命定的取用者。
林风与阿瑜陀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疲惫与欣慰。他们一步步走向玉台中央,走向那维系着亿万生灵轮回的希望之源。
---
(第4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