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刚碰上千面接口，那股熟悉的震感还没传到手心，沈皓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脑子里往外拽。
我下意识去抓他，结果他手腕冰得吓人，皮肤底下竟有银光顺着血管往上爬。
“操！”我甩开扳手就要扑过去，张兰芳已经横刀站到了他面前，赤霄刀尖点地，金光一闪，劈出一道裂缝——不是在地面，是在空气里，像撕开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裂缝后面，站着个人。
林悦。
她穿着那身白大褂，头发扎得一丝不苟，可胸口那圈银环闪着冷光，跟千面碎片一模一样。
“别碰他。”她开口，声音平得像读课文，“他进不去的，那地方不是给人看的。”
“你他妈算哪根葱？”我骂着就要冲上去，狗王却猛地蹿到我脚边，冲着林悦狂吠，脖子上的苹果核项圈噼啪炸出一点绿光，钉进那道裂缝。
裂缝晃了晃，林悦的身影抖了一下，像信号不稳的投影。
周小雅没说话，几步冲到前头，伸手就抓林悦的手腕。
林悦一愣，想抽，没抽动。
周小雅闭上眼，额头银光一闪，忆瞳开了。
三秒后，她猛地睁眼，脸色发白：“她……不是活人。”
“我知道。”林悦冷笑，“我早死了。或者说，从我自愿躺进那台机器的时候，就不算人了。”
“你谁？”张兰芳刀没收，反而往前压了半寸，“别以为穿个白大褂就能装专家，我闺女都比你懂人话。”
“我是杨建国的助手。”她说得慢，但每个字都像刻出来的，“001号刚做出来那会儿，没人能撑过三分钟。它认不了主，能量乱窜，烧死了七个志愿者。”
她抬手，银环转了个角度，露出胸口一道焦黑的印子：“第八个，是我。我签了字，自愿当克隆体，用我的神经信号模拟宿主共鸣。”
“放屁！”我吼，“我爸从不做这种缺德事！”
“他拦过。”林悦眼神终于动了下，“可当时千面快炸了，整个实验室都在震。他说，‘再没人接，所有人都得死’。我推开了他，躺了进去。”
周小雅声音发颤：“那你现在……是数据？”
“对。”她点头，“我的肉身早就烧没了。杨建国把我最后的意识封进了千面，用碎片当容器。我不是ALphA派来的，我出不去——这玩意儿就是我的棺材。”
张兰芳刀尖一抖：“所以你折腾沈皓，就是为了让他别碰千面？怕他也变成你这样？”
“我不怕他变成我。”林悦盯着沈皓还在抽搐的脸，“我怕他根本不在乎。你们都知道宿主会死，可你们还让他上。他戴着面具，以为是在掌控，其实……他才是被填进去的那个。”
沈皓突然睁眼，但眼神不对，空的，像被什么占了位置。
他张嘴，声音却不是他的：“停止接入。系统不稳定。宿主替换程序启动。”
“操！”我一拳砸向他肩膀，“醒醒！那是过去的事，不是现在！”
他没反应，反而抬手，掌心裂开一道缝，千面碎片滑出来，凝成一柄银刃，直冲我胸口。
狗王跳起来撞他膝盖，没撞动。
张兰芳一刀横扫，赤霄砍在那银刃上，火星四溅，反震力把她震退两步，刀差点脱手。
“不对劲！”她骂，“这玩意儿带记忆惯性，越打越像以前的战斗程序！”
我抄起扳手就要砸，周小雅突然喊：“等等！”
她冲到林悦面前，一把抓住她另一只手：“你不是想救他吗？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忆瞳再开。
这次她没闭眼，而是死死盯着林悦的脸，额头银点越来越亮，像是在烧。
画面出来了。
画面开始流转，实验室的火光映照在杨建国扭曲的脸上，他疯狂地操作着仪器，数据流如狂暴的野兽般肆虐。林悦的意识在这混乱中逐渐被抽离，她的影像被无情地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闪烁着痛苦的光芒。随后，这些碎片在数据流的裹挟下，一点点地被重新组合，强行塞进千面的核心区域，仿佛一个破碎的灵魂被硬生生地塞进了一个不属于它的牢笼，从此她成了千面系统内一个独特的‘稳定器’。
周小雅松手，踉跄后退，嘴唇发抖：“杨叔……他根本不是想控制千面。他是想救你。”
林悦站在原地，银环微微震着，像心跳。
沈皓手里的银刃顿在半空，刃尖离我胸口就差一指。
“你……不是克隆体。”沈皓忽然开口，这回是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你不是容器。你是……被留下来的人。”
林悦没说话。
但那银环裂了道缝，一道光从里面渗出来，不是攻击，像眼泪。
“我只是……”她声音第一次抖了，“想有人记得我叫林悦。不是001号的备份，不是实验记录编号07，就是……林悦。”
张兰芳突然把刀插进地里，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肩上：“早说啊！搞得跟反派似的，害我们打半天！你当数据当傻了？直接说‘救救我’能死啊？”
林悦愣住。
我也愣住。
沈皓手一松，银刃化成光点散了。
他往前一步，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悦的手指。
那一瞬，共生之盾的微光从他手腕漫上来，罩住两人。
林悦的身体开始变淡，数据流一缕缕散开，往千面漩涡边缘飘。
“爸……”我盯着那光，嗓子发紧，“你留下的从来就不是机器。是你舍不得的人。”
林悦最后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
然后她抬手，指尖在自己胸口银环上轻轻一划。
一道光冲天而起，不是攻击，不是警报，是……信号。
跟千面刚才敲的一模一样。
三短一长。
重启试试。
千面本体轻轻晃了下，壳上的裂缝缓缓张开，露出底部接口。
扳手还在地上，沾着我的血。
我弯腰捡起来，刚要走，沈皓突然拽住我胳膊。
他指着林悦消散的地方，声音发紧：“那光……还在动。”
我抬头。
原本散开的数据流没消失，反而在空中凝成一行字，很小，闪得快，像是随时会断。
“记忆……未……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