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在千面漩涡的吸力下,整个人被不断拉扯,他努力抬手,指尖离那团塌缩的蓝光极近,艰难挤出几个字:“别碰它……那是我的……”
话没说完,整个人又被往里拽了一截。他背上的衣服蹭着地面划出两道湿印,冷汗顺着发梢往下滴。张兰芳眼一瞪,赤霄横腰一扫,刀锋贴着他脚踝切进地缝,硬生生把那股吸力扛住。
“你给我挺住!”她吼得脖子青筋直跳,“你要是现在撒手,前头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可都白帮你喊‘加油’了!”
刀身嗡嗡震得她虎口发麻,掌心的老茧都裂了口。她能感觉到,赤霄在抖,不是怕,是急。这把刀跟她跳了十几年舞,劈过小偷、挡过城管、还替王阿姨家的狗挡过车,什么时候这么吃力过?可现在,它像块快烧断的保险丝,金光一跳一跳,眼看就要熄。
她咬牙,左手往裤兜里一掏,摸出半截红绸巾——昨儿排练《最炫民族风》时系的,边角都磨毛了。她把绸巾往刀柄上一缠,打了个死结。
“老姐妹们,该你们上了!”
没人回应。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赤霄刀背上的金纹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有人从远处应了声。
她不知道的是,在校园外头的围栏边上,十几个穿着花衣裳、拎着保温杯的大妈正齐刷刷抬头。有人刚遛完狗,有人手里还攥着煎饼果子,可全都在同一刻把手里的丝巾甩了出去。
红的、绿的、黄的,花花绿绿的绸子飞到半空,没落地,反倒悬住了。星髓的光顺着绸面爬,把丝线拧成一股股发光的绳,再织成一圈圈弯弯曲曲的符文,像极了张兰芳当年在社区墙上画的“安全提示贴纸”,只不过现在,这些符文正一寸寸往空中沉,朝着沈皓的眉心压下去。
“哎哟我的妈,这玩意儿还真管用?”李婶揉了揉眼,手里的豆浆都忘了喝,“老张头前儿说的‘咱也是超能力者’,不会是真的吧?”
“啥超能力,”王阿姨冷笑,“这是集体主义精神!”
符文流进沈皓脑袋的刹那,他眼皮猛地一颤。不是疼,是暖。那感觉像小时候发烧,他妈用湿毛巾敷他额头,还一边唠叨“穿那么少,冻死你活该”。可他知道,她半夜起来看了他五趟。
他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咳。可就这一声,赤霄的金光猛地涨了一截。
张兰芳差点没站稳。她单膝跪地,刀插进裂缝,整个人压在刀背上,像压着一根快断的弹簧。
“沈皓!”她吼得唾沫星子都飞了,“听见没有!千面在等你选!是继续做面具,还是成为伙伴?!”
话音未落,她后槽牙一酸,眼前直冒金星。赤霄的刀身裂了道缝,金光从缝里往外漏,像沙漏里的沙。
她不怕。她这辈子怕过啥?老头子走的时候她没哭,儿子出国三年不打电话她没哭,连上个月跳舞摔断肋骨都硬撑着没叫一声。可现在,她眼眶热了。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她嗓音发颤,“一个两个都指望我扛着?杨默捅自己一刀,你在这儿装烈士,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得给你们当墙使?”
她抬手抹了把脸,骂了句:“操。”
可就在她骂完那一秒,金光炸了。
不是爆炸,是喷发。像过年时楼下小孩点的窜天猴,哧啦一下冲上天,把整片天都染成金的。那光幕从赤霄刀尖冲出去,瞬间拉成一片千米长的屏障,横在千面漩涡前,硬生生把塌缩的力道顶了回去。
地面咔咔裂开,可吸力断了。
沈皓的身体停住了。
他喘着气,手指一抽一抽地抬起来,掌心对准那团蓝光。
碎片动了。
从四面八方飞来,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它们在空中打转,划出银线,最后全冲着他手心撞去。
他没躲。
碎片贴上皮肤的瞬间,不疼,反而像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然后,成型了。
一只半透明的手套,贴在他右手上,薄得能看见血管,可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手背位置,浮出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小孩用蜡笔画的:共生之盾。
沈皓低头看着它,手指试着动了动。
手套跟着动。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玩意儿,还挺合手。”
张兰芳一屁股坐在地上,赤霄歪在身侧,刀尖朝天,金光还在闪,可明显弱了。她喘得像跑了十公里,胸口一起一伏,说话都断断续续:“合手就……就赶紧用啊……别光看着……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第二回……”
沈皓没动。
他盯着手套,又抬头看那团蓝光——千面的核心,还在脉动,像颗快停的心脏。
他慢慢抬起手,手套泛起微光。
“你说……共情?”他声音哑得厉害,“不是控制,不是复制……是共情?”
没人回答。
可就在他话落的瞬间,手套的光忽然一涨。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是回应。
像有人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张兰芳咧了咧嘴,想笑,结果牵动嘴角,疼得直抽气。她抬手想摸兜里的速效救心丸,手伸到一半,又停了。
“行了,”她嘟囔,“总算……没白跳二十年舞。”
她扭头看向杨默。
他还趴在地上,脸冲下,后背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扳手还插在胸口,纹丝不动。狗王蹲在他旁边,用鼻子轻轻拱他胳膊,喉咙里呜呜地叫。
“喂,”张兰芳冲他喊,“别装死啊!你儿子都觉醒了,你倒是吱一声!”
杨默没动。
她皱眉,刚要爬起来,忽然听见沈皓低声说:“……它在动。”
她猛地回头。
千面核心的蓝光,开始旋转了。
不是之前的塌缩,也不是无序乱转。是顺时针,一圈,一圈,又一圈,像老式录音机重新启动。
手套的光随着它转,一明一暗,像是在同步呼吸。
沈皓的手指慢慢收紧。
“我明白了。”他说,“你不是要控制我……你是想让我……接住你?”
光流猛地一颤。
下一秒,所有碎片——空中残留的、地面散落的、甚至赤霄刀身上渗出的星髓微粒——全朝他手套涌去。
张兰芳瞳孔一缩:“沈皓!别——”
话没说完,光爆了。
金、蓝、银三色混在一起,炸得人睁不开眼。她本能地抬手去挡,赤霄自动弹起,横在面前,可刀身刚亮,就被一股力道震得脱手飞出。
她听见狗王一声叫。
听见地面裂开的咔嚓声。
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打鼓。
然后,光散了。
沈皓还站着。
手套完整,光晕稳定,像戴了副夜跑用的荧光指套。他低头看着它,又抬头,看向那团重新悬浮的千面本体。
“我说,”他嗓音低,可清楚,“以后别自己扛了。有我在。”
手套的光,应了一下。
张兰芳瘫坐在地,手撑着地,抬头看天。
太阳刚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她脸上,暖的。
她咧嘴笑了下,结果笑到一半,眼角滑了道泪。
“嘿……这群小兔崽子……还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