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那破跑鞋前,刚要伸手去碰鞋帮,腰间的扳手突然‘啪’地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硬生生掰开。银色的液体顺着裂缝渗出来,滴在珊瑚上,发出“滋”的一声,像盐撒进火堆。
“操。”我甩了甩手,扳手烫得几乎拿不住。
沈皓蹭过来,眼镜片上全是水雾,抹了一把:“你这扳手……是不是快报销了?”
“闭嘴。”我把扳手往地上一插,用鞋底纹路对上那道裂口。刚一贴上,裂纹里的银液突然亮了,一道模糊影像“哗”地弹出来——一辆车,黑乎乎的,正猛打方向盘,然后撞上礁石,火光炸起,可下一秒,车又倒了回去,重新撞一遍。
循环。
“这他妈是倒车影像?”沈皓盯着那画面,声音都变了调,“还是无限循环的那种?”
周小雅凑近,额头那点银光忽闪忽闪:“我能……试试读取吗?”
“你刚在石柱那儿就差点栽进去,别逞能。”张兰芳一把拦住她,“老娘还没教完《小苹果》呢,你可别先躺下。”
“不是逞能。”周小雅咬了咬嘴唇,“这车里……有记忆残留。很痛苦,但……很清晰。”
我盯着那破鞋,鞋底纹路和石柱上的一模一样。李强的鞋,李强的车,李强的记忆。可他到底撞了谁?还是被谁撞了?
“上船。”我说,“车在哪儿,人在哪儿,答案就在哪儿。”
沈皓蹲下,从鞋里抠出一小片焦纸,印着“星火便利店”几个字。狗王鼻子一抽,喉咙里“呜”了一声,眼珠子瞬间泛起银光,像被什么戳中了。
它还记得。
“走。”我拔起扳手,裂口还在渗银液,但指东南的力道一点没减,“沉船区,抄近道。”
张兰芳哼了一声,把赤霄往腰上一别:“老娘的拖鞋比你的破扳手靠谱。”
我们顺着海底脚印往前,深浅不一,像是有人边跑边摔。狗王走在我脚边,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尾巴耷拉着,但一步没落。
半小时后,一艘锈得快散架的货轮斜插在泥里,船头撞进珊瑚礁,驾驶舱玻璃碎了一地。舱门半开着,门框上刻满了烧焦的符文,黑得发亮,像是用火烧出来的。
周小雅刚靠近,额头那点银光突然乱闪,人一晃,差点跪下。
“别碰!”张兰芳一把拽住她,“这门不对劲。”
沈皓凑过去,织网者连上符文边缘,数据流一闪:“不是封印门,是封印记忆。谁碰谁被拖进去。”
“那咋办?”我问。
“简单。”张兰芳抽出赤霄残刃,刀尖轻轻划过符文一角,“老娘不碰门,我砍记忆。”
刀刃一碰,符文“嗡”地震了一下,黑灰簌簌往下掉。沈皓立刻把千面面具贴上,模拟出一串频率,符文瞬间暗了。
“进!”我一脚踹开舱门。
驾驶舱里全是灰,仪表盘裂了,安全气囊弹出来又瘪了,行车记录仪还连着电源,屏幕一闪一闪。
周小雅伸手去碰。
“等等!”沈皓喊迟了。
她手指刚搭上,整个人猛地一僵,眼白翻起,嘴里开始重复:“倒车……倒车……倒车……”
画面在她眼前循环播放——撞礁,爆炸,倒车,再撞。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
“小雅!”我拍她肩膀,没反应。
沈皓扑到记录仪前,拆开后盖,扯出一根数据线插进织网者:“这玩意儿被改过,不是普通回放,是ALphA搞的‘时间回拨协议’——车一死就倒带0.3秒,无限重来。”
“那咋停?”我问。
“得骗它。”沈皓咬着手指,“协议认‘驾驶者信念’,只要让它觉得李强还活着,还想活,就能破循环。”
“你咋知道他想活?”
“废话,谁不想活?”他把面具往脸上一扣,手指在数据流里狂敲,“老子现在就是李强,肥宅、社恐、送快递、被客户骂、鞋底磨穿、便利店赊账……行了,加载人格包。”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循环,突然,沈皓闷哼一声,手指抽搐:“操……疼死了……这记忆……跟被卡车碾过似的……”
画面卡了一下。
“有效!”他咬牙,“继续……老子现在要活……老子要回家……老子还没把玉瓶还给客户……”
记录仪“咔”地一响,画面终于跳出循环,定格在最后一次倒车前。
车内视角,后视镜里,李强满脸是血,手还在握方向盘。可就在这时,镜头角落,驾驶座后方,闪过一个背影——白大褂,拿扳手,身形……像极了我爹。
我呼吸一滞。
沈皓没注意,还在收数据:“搞定。协议破了,记忆解封,这车不是事故,是被人动了手脚,强行制造时间循环,困住李强的意识。”
他拔出数据线,卡带“啪”地弹出来,悬浮在空中,投出一张虚拟地图,七个点,同步闪烁。
“啥玩意?”我盯着那图。
“不知道。”沈皓眯眼,“但卡带自己弹的,应该是李强的信念残留触发的。七个坐标,全球分布,但……第七个位置没标出来。”
我用断裂扳手轻点投影,银液顺着裂口流到地图上,七个点突然连成某种几何结构,像是某种阵列,但看不出规律。
我正看着那几何结构苦思冥想,这时狗王忽然冲过来,一爪子拍在投影上,爪印划过那七个点,歪歪扭扭连成一线。像北斗。
“这狗……”张兰芳瞪眼,“还会画图?”
没人接话。
我盯着那第七个空位,扳手还在渗银液,裂口越扩越大,像是撑不住了。狗王抬头看我,喉咙里低呜一声,尾巴摇了摇,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在想啥。
那个背影。
我爹。
可他早死了。二十年前,实验室爆炸,尸骨无存。
可刚才那影像里的人,分明就是他。
沈皓收起卡带,地图消失,舱内瞬间暗下来。周小雅缓过神,脸色发白,但没说话。张兰芳把赤霄插回腰间,嘀咕:“老娘跳广场舞都没这么累。”
我低头看扳手。
裂口深处,银液开始逆流,往回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去。扳手微微发烫,指向东南的力道没变,但频率变了——一下快,一下慢,像在打摩斯密码。
狗王突然转身,冲着舱外低吼。
不是警告。
是认得。
我握紧扳手,裂口边缘割得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