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没滴完，扳手就卡在了底座里。
天平嗡了一声，像是喘了口气。那股从陈景明身上抽出来的黑气猛地一顿，数据迷宫的墙开始往回缩，可裂口还在，像被刀划开的布，边缘滋啦冒电。
“别愣着！”我吼，“他没死透！”
沈皓一个激灵，手在空中划拉，像是在抓什么东西。他面具早碎了，脸露在外面，鼻血又流下来，顺着下巴滴在领口上。
“织网者……还连着！”他声音发抖，“他在往系统里钻！想当新织网者！”
周小雅扶着墙，手指抠着天平底座边缘，额头银点闪得跟抽风似的。“他在找上传口……二十年前的漏洞……疤脸队长那个自毁程序……还在！”
“在哪？”张兰芳一脚踹在数据墙上，赤霄刀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说人话！怎么炸？”
“需要标记！”周小雅咬牙，“他系统太厚，得有人用信念砸个口子！”
张兰芳二话不说，抡起赤霄就往地上一插。刀身震得嗡嗡响，她整个人往前一扑，手拍在刀柄上。
“老娘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家长里短也能掀桌子’！”
刀光炸开，不是劈出去的，是喷出去的。一股热浪顺着地面冲进数据流，像大妈冲进超市抢特价鸡蛋的气势，蛮横得很。那道黑气被冲得一歪，墙上的裂口边缘浮出一串红码，一闪一闪，跟老式收银机打条码似的。
“有了！”周小雅伸手就按上去，“就是这儿！但……没人能激活，疤脸队长已经……”
话没说完，狗王突然窜了出去。
它冲得那叫一个不要命，四条腿在地上打滑都没停。项圈里最后一颗苹果核“咔”地裂开，白光猛地炸出来，照得整个空间一亮。
那一瞬间，我看见个影子从数据缝里飘出来——半边脸烂着，左臂是铁的，站都站不稳，可那眼神，跟当年在废弃工厂里盯着我们时不带怕的。
“赵烈？”我喊了一声。
他没理我，影子晃了晃，像是刚睡醒。狗王冲他叫，不是凶的，是那种“你他妈总算来了”的语气。
沈皓突然伸手，把织网者权限界面甩出来，往空中一推。
“兄弟，”他声音哑了，“这把，借你用用。”
数据流一转，001号碎片从陈景明手臂上脱落，飞到疤脸队长面前。那铁胳膊自己动了，接住碎片，往胸口一按。
光从他身体里炸出来。
不是武器成型，是整个人变成了刀。一把通体漆黑、刃口带锯齿的长剑，剑柄上还缠着半截旧绷带。
“操……”我听见张兰芳低声骂，“这算啥？临死变人形兵器？”
那剑没停，直奔陈景明胸口的湮灭核心。
陈景明反应也快，机械触手全甩出来，挡在前面。可那剑不砍不劈，直接撞上去，像颗炮弹。
轰！
不是物理炸，是数据层面的爆。整个迷宫抖得跟地震似的，墙上的字全乱了，地面裂开，露出底下一片漆黑的虚无。
我脚下一空，差点掉下去。
沈皓一把拽住我胳膊，自己却被冲击掀翻，后背撞在天平上，咳出一口血。
“顶住！”他抹了把嘴，“防护网……织上了！”
我看过去，天平上方浮出一层光膜，薄得像肥皂泡，可就是不破。全国各地，所有绿点宿主的位置都亮了一下，能量顺着星髓网络涌进来，撑住了这层膜。
陈景明被炸得倒飞出去，胸口核心凹了一大块，机械臂断了两根，脸都扭曲了。
“你们……毁不了我……”他喉咙里咯咯响，“我是……新织网者……人类需要……秩序……”
“放你妈的臭屁！”张兰芳抄起赤霄，想冲上去，可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周小雅也撑不住了，靠着天平滑坐在地，手还在颤，可没松开底座。
“林浩……”她突然说，“他在上面。”
我抬头。
天平正上方，浮出个影子。
不是数据生成的，也不是幻象。他就站在那儿，穿着我们最后一次见他时那件皱巴巴的夹克，脸上还有疤，可眼神清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
然后，慢慢抬起手，指向陈景明。
我懂了。
抄起扳手，就往自己手腕上划。
疤早裂了，血哗一下流出来。我没擦，直接把手按在天平底座上。
血顺着纹路流进去，像加油。
天平“嗡”地一声，比刚才响十倍。那层防护膜瞬间变厚，颜色从透明转成银白，边缘还带着金边，跟广场舞领队穿的演出服一个色儿。
陈景明尖叫起来。
不是人声，是系统警报那种“嘀嘀嘀”的高频音。他想逃，可身体被数据锁住了，动不了。
疤脸队长那把剑还在他胸口插着，不断往里沉。每沉一寸，001号碎片就亮一分。
“赵烈！”我吼，“听得到吗？现在！”
那剑顿了一下。
然后，猛地一震。
自毁程序启动。
倒计时没显示，可我能感觉到——三、二、一。
炸了。
不是一声，是两声。
第一声是数据核心爆，整个迷宫塌了半边，陈景明的身体像纸片一样被撕碎，连带着那颗湮灭核心，直接蒸发。
第二声是现实世界的回响。
我们脚下一震，不是幻觉。外面，ALphA总部的主控室炸了，监控全黑，所有被控制的神器集体断线。
可冲击波没停。
沈皓整个人被掀飞，撞在墙上，又滑下来。他想撑着站起来，手一软，跪在了地上。
“网虽有冲击但没断……绿点宿主还都在提供能量……”他强撑着喊道，“绿点……都连着……”
我看向天平。
林浩的影子没散。
他站在那儿，冲我点点头。然后抬起手，轻轻按在天平表面。
光从他指尖流进去，天平整个亮了。不是刚才那种机械光，是暖的，像黄昏照在旧操场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跟当年在实验室门口递给我扳手时一模一样。
然后，他消失了。
天平还在转，可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感。它浮在那儿，轻轻晃，像被人推了一下。
张兰芳一瘸一拐走过来，手里还攥着赤霄。
“这玩意儿……现在归谁管？”
没人答。
周小雅闭着眼，靠在墙边，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动。狗王趴她脚边，项圈黑了，一根光丝都不剩。
沈皓坐在地上，手撑着地，头低着，像是随时会栽倒。
我站起身，走到天平前。
扳手还插在底座里，血干了，变成一圈暗红。
我伸手，握住它。
刚想拔，天平突然一震。
一道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我脸上。
机械女声响起，可这次，听着像林浩说话的调子。
“正义协议……移交完成。”
我愣了。
“移交？”张兰芳瞪眼，“移给谁？”
光没回答。
它绕着我转了一圈，落在我胸口。
那儿，七岁那年的疤，开始发烫。
不是疼，是热，像有人往里灌了杯热姜茶。
我低头，看见皮肤底下，有光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