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把铁皮盒递过来的时候,手有点抖。我接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那块金属片还在,表面刻着几道细纹,像是小孩拿铅笔划的星星。
“她走那天,攥着它说了好久的话。”老李嗓音沙哑,“我不懂啥高科技,就想着……万一哪天有人来找,能还回去。”
狗王蹭在他腿边,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点点头,把盒子合上塞进兜里,转头看向张兰芳:“大妈们……还在等你吧?”
她正低头拍裤子上的灰,听见这话咧嘴一笑:“她们排了三天新舞,说要送我们‘跳’进北极。”说着从腰后抽出赤霄,往地上一插,啪地按了下刀柄。
战刀嗡了一声,刀身缩回半尺,外层亮起一圈LEd灯带,顶端弹出个旋转彩球,红蓝绿光交替闪,跟夜市卖的荧光棒一个德行。
“你这改装……”沈皓推了推眼镜,“挺接地气啊。”
“废话!”张兰芳一把拽过他面具上的数据线,“借你千面用用,别抠门。”
沈皓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线头塞进赤霄刀柄的接口。下一秒,整支广场空地被投影照亮——冰川、极光、裂缝里的暗红光芒,全在天上挂着,像谁家电视开到了最大亮度。
“哟,还挺清楚。”张兰芳仰头瞅了两眼,“那边冷不冷?穿秋裤够不够?”
“那边没秋裤。”沈皓翻白眼,“只有暴风雪和可能炸了的遗迹。”
“那就更得跳了。”她转身冲楼群喊了一嗓子,“姐妹们!开场曲!《最炫民族风》预备——”
口哨一响,音乐从四面八方炸出来。几十个穿着花衬衫的大妈拎着发光折扇、荧光棒,从各个楼道涌进广场。有人踩点慢了,被人推了一把还笑出声来;后排俩阿姨差点撞上,互相掐腰瞪眼两秒,又同步扭起了秧歌。
队形一开始歪歪扭扭,后来慢慢稳了下来。前排摆太极推手,中间蹦迪式甩头,后排直接来了段机械舞,硬是把一首土味神曲跳出了交响乐的气势。
周小雅站在我旁边,忽然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糖,递过来:“我爸留的。他说难过时吃颗糖,脑子会清醒点。”
我接过一看,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小颗粒,跟小时候校门口五毛一包的星星糖一模一样。
“你爸也爱吃这个?”
“不是爱吃。”她笑了笑,“是觉得吃了这个,就能记住该记住的人。”
我撕开包装,扔了颗进嘴里。酸甜味一下子冲上来,舌尖刺了一下,倒是把刚才绷着的神经松开了些。
场上大妈们突然变阵,扇子一收,集体朝我们这边鞠躬。然后重新列队,拼出两个大字——“守护”。
接着又散开重组,这次是个数字:“108”。
狗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队伍中央,脖子上多了个粉红小花环,追着地上的光点跑,一边跑一边撒欢打滚。路过一位喘不上气的老太太时,它停下蹭了蹭人家手心,那老太太咳嗽声居然慢慢平了。
“银苹果还能治哮喘?”沈皓盯着数据屏,“这功能藏得够深。”
“人家本来就是活命的东西。”张兰芳哼了一声,“你们总想着打架砍人,忘了它第一作用是救人。”
她话音刚落,领舞的几位大妈突然齐刷刷转向她,把手里的荧光棒举高。灯光汇聚成一条线,直指她手里那根改装过的赤霄。
“哎哟!”张兰芳脸一红,“别搞我啊!”
“队长!c位留给你啦!”前排一个烫卷发的大妈扯着嗓子喊,“战刀一挥,天下无敌!”
“去你的!”张兰芳笑着骂了一句,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举起指挥棒似的赤霄,在空中划了个圈。
全场灯光跟着旋转,彩球投出一片流光,映得整个广场像过年提前放了烟花。
音乐到最后高潮,所有人定格动作。张兰芳单脚踮起,手臂高扬,赤霄顶端的彩球缓缓熄灭,刀身却微微震颤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刀,轻声说:“行了,知道你不想当玩具。可有时候,护人也不非得见血。”
说完,她收回赤霄,轻轻一拍刀柄,LEd灯带熄了,刀恢复原样,被她背回身后。
人群安静了几秒,然后不知谁带头鼓了掌,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一位大妈走过来,塞给我一瓶矿泉水:“小伙子,路上喝。冰箱里冻过的,别嫌凉。”
另一位拉着周小雅的手:“丫头,记得按时吃饭,别熬夜。”
还有人给沈皓塞了暖宝宝:“贴背上,你们那地方冷得很!”
沈皓抱着一堆东西,脸都快埋进卫衣帽子里了:“谢……谢谢阿姨们……”
“客气啥。”张兰芳拍拍他肩膀,“咱们舞队啥时候这么团结过?以前跳个舞还得抢c位,现在倒好,齐心送你们出征。”
她说完,抬头看我:“准备好了吗?”
我没急着答,而是把那包星星糖放进背包夹层,拉好拉链。沙漏在另一侧口袋里,温温的,不烫也不凉。
“咱们不是去拼命。”我说。
沈皓摘下面具一角,调出织网者的导航界面:“是去把被人藏起来的真相,亲手放回阳光底下。”
周小雅走到我身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北极投影:“我爸说过,终章开启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写结局。”
“那咱仨算不算?”我问。
“不算也得算。”她笑了下,“不然谁来教ALphA做人?”
张兰芳活动了下手腕,赤霄在背后发出轻微嗡鸣。她整了整花衬衫领子,昂起头:“那还等啥?老娘这身打扮,正好给冰川添点颜色!”
狗王跑过来,立起前爪搭在我膝盖上,眼睛亮亮的,像是在说“出发吧”。
我们几个人站在广场中央,四周的大妈们没散,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们。
老李退到了路灯后面,影子斜斜地拖在地上。他冲我点了点头,转身慢慢走远了。
沈皓重新戴上千面,北极地形图继续悬浮在半空,边缘开始闪烁红点,提示风暴路径。
周小雅闭了下眼,额头银点微闪,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
张兰芳握了握背后的刀柄,低声说:“走之前,最后跳一段?”
“跳啥?”
“《难忘今宵》。”
“……太伤感了吧。”
“怕啥。”她咧嘴一笑,“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吹了声口哨,音乐响起。这一次没人列队,只是她们站在原地轻轻跟着哼唱。灯光渐暗,只有手中荧光棒还在亮着,像一群不肯熄灭的萤火。
我看了眼时间,对沈皓说:“接入织网者,准备启动时空跃迁协议。”
“已连接。”他手指在虚空中划了一下,“坐标锁定,能量充能百分之六十,预计三分钟后达到临界值。”
周小雅把最后一包糖放进背包,抬头望向投影中的冰层裂缝。
狗王竖起耳朵,盯着北方的夜空。
张兰芳解下花衬衫外的薄外套,露出里面一件印着“舞动人生”字样的运动背心。
我伸手按住沙漏,外壳微热,流沙缓缓流动。
“各位。”我说,“抓紧了。”
沈皓正要点头,忽然整个人僵住。
投影中的北极地形图猛地扭曲了一下,一道黑色裂痕横穿而过,紧接着,所有数据线瞬间断连。
“怎么回事?”周小雅皱眉。
“信号被切断了。”沈皓猛敲面具,“不是系统故障——是有人在外面强行干扰跃迁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