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剑碑矗立,黝黑碑体上纵横交错的剑痕,仿佛一部无声的史诗,记载着大衍剑宫昔日的辉煌与最终的寂灭。那一道道或深或浅、或直或曲的痕迹,并非杂乱无章的死物,而是无数剑道先贤留下的、蕴含着各自剑道真意的精神烙印,历经万古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此刻,这片相对完整的广场,已然成为了整个秘境试炼的焦点。数十名率先抵达的修士,分散在剑碑周围,泾渭分明。有人迫不及待地盘膝而坐,神识探向剑碑,试图感悟其中真意;有人则警惕地环顾四周,防备着可能的袭击;更有几拨人马隐隐对峙,气氛紧张,显然都是为了那剑碑顶端游走的紫色纹路——那可能与鸿蒙紫气相关的线索!
陆凡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气息内敛,仅有金丹初期修为,在这群至少也是金丹后期、甚至不乏元婴修士的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他寻了一处靠近广场边缘、视野尚可的断柱残基,默默坐下,目光平静地投向那百丈剑碑。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急切地将神识探入剑痕,而是先以肉眼观摩,辅以“天算”之心残存的推演之能,以及那经过寂灭道则淬炼的灵觉,去感受那无数剑痕交织而成的、整体的“势”。
刹那间,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由纯粹剑意构成的世界!
眼前不再是单一的碑体,而是无数道璀璨、凌厉、属性各异的剑光在纵横交错!有的剑光炽烈如大日临空,焚尽万物;有的阴寒如九幽玄冰,冻结神魂;有的厚重如太古山岳,镇压八荒;有的迅疾如星空闪电,撕裂长空……
杀伐!锐利!破灭!
这便是大衍剑宫遗留剑意的主旋律!每一道剑痕,都蕴含着极致的攻击性与破坏力,是纯粹的、为了“斩断”而存在的道!
陆凡的心神在这片剑意的汪洋中沉浮,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意识撕碎的凌厉气息。若非他元婴深处有寂灭仙箓坐镇,神识又历经归墟死寂的淬炼,恐怕早已在这狂暴的剑意冲击下受损。
他谨守灵台一点清明,没有试图去模仿或吸收任何一种特定的剑意。这些剑意虽强,却终究是他人之道,与他自身混沌金丹蕴含的“寂灭”真意,以及那“藏锋”的理念,并非完全契合。
他要做的,是“观”,是“悟”,是汲取这无数杀伐剑意中蕴含的“攻伐”本质,补全自身所缺的那份“出鞘”的决绝与凌厉!
他的意识,如同最冷静的旁观者,穿梭于一道道狂暴的剑光之间,不去触碰其表象的炽热或冰寒,而是直指其核心——那斩断一切、破灭万法的“意志”!
渐渐地,那无数纷繁复杂的剑意,在他“眼中”开始褪去属性的外衣,显化出最本质的线条。那是一条条代表着“切割”、“穿透”、“崩灭”、“斩断”等攻伐概念的法则轨迹!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半部《大衍剑诀·藏锋篇》的精义自动流转起来。
“藏锋于鞘,非是畏战,而是蓄势!”
“锋芒内敛,杀机潜藏,不动则已,动则……天惊!”
藏,是为了更好的发!
静,是为了极致的动!
他体内那混沌色的金丹,开始以一种独特的韵律缓缓加速旋转。金丹表面,那原本代表着“静默”与“归寂”的道纹,此刻竟开始微微扭曲、变形,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刻刀,正以那无数攻伐剑意为参照,在其上铭刻下属于“杀伐”的印记!
他将那观摩到的、代表着各种攻伐本质的法则轨迹,以自身神念为引,小心翼翼地“拓印”入混沌金丹之中,与那“藏锋”真意相互交融、淬炼。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火药桶旁玩火。一个不慎,便可能引动体内寂灭道则与外来攻伐意志的冲突,导致金丹崩溃。
但陆凡心神沉稳,对力量的掌控已臻至微。“天算”之心残存的推演能力被他发挥到极致,不断调整着融合的节奏与力度。
时间在无声的感悟与危险的平衡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数个时辰。
陆凡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眸中已再无之前的古井无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蕴到极致、仿佛能将视线都切割开来的锐利!但这份锐利只是一闪而逝,便迅速沉入眼底最深处,重新归于平静。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没有灵力外放,没有光华闪耀,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泄露。
就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朝着前方虚空,轻轻一划。
动作朴实无华,如同稚童涂鸦。
然而——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撕裂声,在他指尖前方的虚空中响起!
一道细若发丝、近乎透明的剑痕,凭空出现,烙印在空间之上!剑痕周围,光线微微扭曲,连那无处不在的混乱剑意流经此处时,都仿佛被无声地切开、绕行!
剑痕持续了约莫三息,才缓缓弥合、消失。
**藏锋一剑**!
并非具体的招式,而是一种剑道意境的体现!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攻伐意志,极致内敛,压缩于一点,于无声处听惊雷,于平凡中见真章!不出则已,出则必斩断一切阻碍!
这一剑,脱胎于《大衍剑诀》残篇,却又超越其上,融入了陆凡自身对寂灭道则的理解,以及对这剑宫无数杀伐剑意的感悟,是独属于他的攻伐之术!
他成功地将那缺失的“杀伐”短板,补上了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
就在他悟出这“藏锋一剑”的刹那——
嗡!
那百丈剑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顶端那道游走的紫色纹路,光芒骤然明亮了一瞬,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波动,如同涟漪般扫过全场!
这道意念波动,并未蕴含具体的传承信息,却仿佛一个“认可”的标记,瞬间锁定了刚刚悟出“藏锋一剑”的陆凡,以及另外几名在剑碑前有所顿悟、气息明显提升的修士!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几名隐隐对峙的元婴修士中,一位背负古剑、气息最为凌厉的青袍剑修,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剑光,瞬间刺向陆凡所在的方向!
他显然也感应到了那道意念波动,更察觉到了陆凡身上那一闪而逝、却又本质极高的剑意!
“有意思……”青袍剑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没想到,一群杂鱼里,还藏着一条能搅动水花的小蛇。那鸿蒙紫气的线索,看来竞争者又多了一个。”
他并未立刻动手,但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审视,已如同无形的枷锁,落在了陆凡身上。
陆凡缓缓收回手指,面色平静地迎上那青袍剑修的目光,心中并无波澜。
悟剑已成,短板已补。
接下来,便是在这群狼环伺之下,去争夺那最终的……鸿蒙紫气线索了。
风云,将因他这悄然悟得的一剑,而渐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