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痕谷外围的冲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在癸字区乃至更广的外门底层扩散开来。熊奎及其两名跟班重伤昏迷,被路过的其他弟子发现后抬回,消息不胫而走。一个初来乍到、独臂、且被克扣资源的“新人”,竟然反杀了在癸字区横行一时的熊奎三人,而且是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尤其是熊奎,武士四重巅峰的实力,竟被一拳废掉臂骨,昏迷不醒!这消息让许多原本等着看笑话或者心存歹念的人,瞬间收起了轻视之心,转而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惊疑。
“那独臂小子……这么狠?”
“熊奎可是癸七院头目,就这么栽了?”
“听说他出手极快,熊奎连一招都没接住!”
“难道他隐藏了实力?武士五重?甚至更高?”
“不可能吧,入门考核时才三重……这才多久?”
“煞星……真是个煞星!以后离他远点!”
各种猜测和议论在暗地里发酵。林尘所住的癸亥柒佰叁号院周围,原本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和骚扰,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经过的弟子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投来的目光也从之前的轻蔑、挑衅,变成了畏惧、疏远,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便是外门的规则,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你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狠辣,就能赢得暂时的安宁,至少能让宵小之辈望而却步。
然而,林尘心中并无丝毫得意。他清楚,打伤熊奎,只是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却可能引来了更大的关注。熊奎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执法殿是否会追究“私下斗殴”的责任?那些原本就对他“破格录取”身份不满的内门弟子,是否会借此发难?这些都是未知的隐患。
但眼下,他顾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和提升实力。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应对一切风雨。
他变得更加深居简出。每日清晨,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他便起身,拿起那柄宗门配发的制式青钢长刀,来到院落后方一片僻静的小树林空地上。这里杂草丛生,罕有人至,是他精心挑选的练功场所。
天刀门外门弟子入门,皆可领取一部最基础的《基础刀诀》。这刀诀并非什么高深武学,只有寥寥十几式,包括劈、砍、撩、刺、格、挡等最基本动作的组合,旨在让弟子熟悉刀性,打下根基。对于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这只是过渡,他们更渴望早日积攒贡献,兑换更高阶的武技。
但林尘却练得极其认真。他摒弃所有杂念,心神完全沉浸在手中的刀上。一遍,两遍,十遍,百遍……枯燥地重复着每一个基础动作。他没有因为自己曾掌握更精妙的《狂雷刀诀》而轻视这《基础刀诀》,反而以一种初学者的心态,去细细体会刀锋划破空气的轨迹,去感受力量从腰腹传递至手臂,再灌注于刀身的细微变化,去调整呼吸与出刀节奏的配合。
他的悟性极高,加之有过修炼更高级刀法的经验,触类旁通,对刀的理解远非寻常新弟子可比。很快,他便不再满足于照本宣科。他开始尝试变化,将《狂雷刀诀》中对于发力、角度、时机的精妙理解,融入这些基础动作之中。看似简单的直劈,在他手中,起手、发力、轨迹、收势,都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变得更加简洁、凌厉、高效。撩、刺之间,隐隐带上了“惊雷刺”那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味。他甚至开始尝试单手运刀时,如何利用腰马合一、步伐配合来弥补独臂带来的力量平衡问题,使得刀法更加诡异难测。
日复一日的苦练,他的《基础刀诀》早已脱离了原本的桎梏,化为了最适合他自身特点的、千锤百炼的杀人技。刀光闪烁间,隐隐有风雷之声,虽未动用真气,却自有一股凌厉的杀气弥漫开来,让偶尔误入此地的飞鸟都惊惶远遁。
练刀之后,便是打坐调息。这是最关键的环节,也是他最大的短板——资源匮乏。
宗门每月发放的三块下品灵石和一瓶益气丹,对于普通外门弟子而言,勉强够维持日常修炼,但对他这个急需大量能量修复经脉、巩固修为的人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而且,经过熊奎事件后,他领到的份例质量似乎更差了,灵石黯淡无光,丹药几近废品。他知道,这是暗中的打压仍在继续,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
他必须依靠自己。他将之前完成任务积攒的、为数不多的贡献点,全部在宗门坊市兑换成了下品灵石。坊市鱼龙混杂,物品价格虚高,他换到的灵石数量有限,且品质参差不齐。但这已是目前唯一的稳定来源。
夜晚,石屋之内,油灯如豆。林尘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将数块下品灵石置于身前。他并没有像寻常武者那样,手握灵石缓慢吸收其中灵气。那样效率太低,且杂质过多。
他运转的是《九转破灭诀》!
心法催动,丹田内那微小的淡金色气旋开始加速旋转,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吞噬之力。只见他身前的下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表面出现细密裂纹,其中蕴含的灵气被霸道地抽取出来,化作一道道纤细的乳白色气流,涌入林尘的口鼻和周身毛孔!
这过程,远比正常吸收狂暴迅猛数倍!灵气入体,如同湍急的溪流冲入干涸的河床,带来阵阵胀痛。但《九转破灭诀》的强大之处此刻显现无疑,那淡金色的真气如同最精密的滤网和熔炉,将涌入的灵气迅速提纯、炼化,祛除杂质,转化为精纯的破灭真气,滋养着经脉,汇入丹田。
同时,贴胸收藏的那块黑色残片,也再次发挥奇效。它散发出的那股清凉气息,不仅能安抚躁动的煞气,似乎对炼化灵气也有辅助之效,让整个过程更加顺畅,减少了能量损耗。
然而,这种修炼方式对身体的负荷极大。灵石中的杂质虽被炼化,但狂暴的灵气冲击依旧让林尘经脉隐隐作痛,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必须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控制着吸收的速度和力度,稍有不慎,就可能损伤经脉,甚至引动煞气反噬。
这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过程。但他别无选择。每一丝真气的增长,都意味着实力的恢复,意味着离复仇的目标更近一步。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痛苦,如同沙漠中跋涉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每一滴甘霖。
时间在枯燥的修炼中悄然流逝。一个月,两个月……
期间,并非风平浪静。执法殿果然派人来调查过剑痕谷冲突之事。林尘早有准备,一口咬定是熊奎三人先动手“帮忙”实则偷袭,自己被迫自卫,并点出对方专攻要害,意图废掉自己。现场痕迹和熊奎等人的伤势也佐证了他的说法。执法弟子询问了当时可能路过的几人,但皆言辞闪烁,不愿作证。最终,此事被定性为“弟子间争执斗殴,双方均有责任”,鉴于林尘是自卫且熊奎等人挑衅在先,对林尘予以口头警告,对熊奎等人则处以禁闭思过。一场风波,就此揭过。这背后,或许有李执事暗中斡旋,或许执法殿根本懒得深究底层弟子的恩怨,但结果对林尘有利。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挑衅林尘。但他能感觉到,暗中的窥探并未停止。某些内门弟子所在的山峰方向,偶尔会有强横的神识扫过这片区域,在他院落上空微微停留。他知道,自己仍未脱离某些人的视线。
他更加低调,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之中。白天练刀,晚上炼气。他将有限的资源运用到极致,甚至开始尝试接取一些更危险、但贡献点更高的任务,比如深入百兽山外围采集某种稀有药材,或是清剿某处矿洞中滋生的妖虫。这些任务风险不小,但能让他获得更多灵石,也能在实战中磨砺刀法和应变能力。
汗水与鲜血交织,痛苦与坚持并存。在这种近乎自虐般的苦修下,他的修为,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稳步提升着。武士三重的壁垒早已突破,向着四重巅峰稳步迈进。经脉的暗伤在持续的真气温养和黑色残片气息的滋养下,逐渐愈合。对《基础刀诀》的掌握,也达到了炉火纯青、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牢牢压制住的煞气,小心翼翼地融入刀势之中,使得刀法在凌厉之外,更添一份令人心悸的凶戾!
这一日,深夜。林尘刚刚结束一轮修炼,将最后一块灵石的残渣扫落。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深邃如潭。感受着丹田内明显壮大了不少的淡金色气旋,以及浑身充盈的力量感,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武士四重巅峰……距离五重,只差临门一脚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破烂的兽皮窗帘,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和远处山峦的轮廓,目光坚定。
蛰伏,是为了积蓄力量。修炼,是为了斩破荆棘。外门的风波,只是开始。他这只受伤的孤狼,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宗门泥潭中,默默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等待着……冲天而起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