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冬,天刀山脉银装素裹,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山峦,卷起漫天雪沫,将天地染成一片苍茫。外门区域,尤其是条件最差的癸字区,更是寒气刺骨。破败的石屋难以完全抵御严寒,呵气成冰,许多底层弟子不得不耗费本就微薄的真气来驱散寒意,修炼进度大受影响。
林尘盘膝坐在他那间四处漏风的石屋内,硬板床上只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他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霜花,但周身却隐隐有淡金色的微光流转,将侵入的寒意悄然化解。《九转破灭诀》至阳至刚的特性,在这种极寒环境中反而显出一丝优势,虽然灵气吸收速度因天气而减缓,但对真气的凝练和经脉的韧性却是一种另类的锤炼。
自从黑髓铁矿脉任务九死一生归来,已过去近两个月。那日的惨烈景象和“雷煞斩”带来的恐怖反噬,依旧如同梦魇般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伤势远比预想的更重,经脉的破损和煞气反噬对灵魂的冲击,让他调养了整整一个月才勉强恢复行动能力,修为也跌落至武士四重初期,至今未能完全回到巅峰。宗门发放的那点微薄抚恤(几十点贡献和几颗劣质丹药)杯水车薪,主要依靠他之前积攒的家底和黑色残片那丝清凉气息的滋养,才艰难地稳住了伤势。
任务堂对他的评定是“任务完成,表现勇毅,但因故造成同门伤亡(孙吉陨落),功过相抵,不予额外奖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抹去了他在绝境中救下李婉、斩杀赤角毒蟒的功劳,反而隐隐将孙吉之死的责任归咎于他。林尘心中冷笑,却并未争辩。他清楚,这背后定然有赵坤甚至是其背后内门赵师兄的干预。他们不愿看到一个“不安定因素”获得太多资源和高层关注。
李婉伤愈后,曾偷偷来过几次,送来一些她自己节省下来的伤药和食物,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复杂的敬畏。林尘大多谢绝了,他不愿与任何人走得太近,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的生活恢复了之前的轨迹:接取最偏远、最耗时的低贡献任务,深居简出,将所有时间投入到疗伤和修炼中。他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头,收敛了所有锋芒,甚至刻意将显露在外的修为压制在初入武士四重的水准,比受伤前看起来更“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低调,并不意味着麻烦会远离。关于矿洞之战的种种传闻,经过添油加醋,在外门底层越传越玄乎。“独臂煞星引动地底魔气,一刀斩杀蛟龙后裔”、“林尘修炼邪功,吞噬同门精气”之类的流言悄然传播,使得大多数弟子对他敬而远之,眼神中带着恐惧与排斥。偶尔在任务堂或路上遇到周猛、柳燕等人,对方也是远远避开,眼神躲闪,充满忌惮,仿佛他是瘟疫之源。
这一日,天空阴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林尘刚完成一个清理后山兽径积雪的任务,赚取了五点贡献,正准备返回石屋继续修炼。突然——
“铛——!!!”
“铛——!!!”
“铛——!!!”
三声恢弘浩大、穿透风雪、响彻整个天刀山脉的钟鸣,毫无征兆地从主峰方向传来!钟声苍茫古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急促,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九响聚将钟!是九响聚将钟!”任务堂外,有见识广博的老弟子失声惊呼!
“什么?九响?非宗门存亡大事或惊天机缘不鸣九响!发生什么事了?”
“快看!主峰剑光!好多剑光!是长老和真传弟子!”
“所有执事以上,速往天刀殿集合!快!”
整个外门区域瞬间沸腾了!无数弟子从石屋中冲出,仰头望向主峰方向,只见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璀璨剑光、遁光,如同流星般从各座山峰升起,急速射向那座巍峨耸立的主殿!一股紧张、肃杀、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林尘站在雪地中,雪花落满肩头,他抬头望着那前所未有的景象,平静的眼眸深处,也泛起了一丝波澜。九响聚将钟?他在宗门杂记中读到过,此钟一响,必有关乎宗门气运的大事发生!上一次九响,据说还是百年前抵御外敌入侵之时。
是什么事?外敌来犯?还是……?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可能与近期流传的某个模糊传闻有关。
接下来的半天,整个天刀门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中。主峰天刀殿方向,强大的气息波动不时传来,显然高层会议极为激烈。各种小道消息通过不同渠道,如同暗流般在外门弟子中飞速传播。
“听说了吗?不是外敌,是天大的机缘!”
“机缘?什么机缘能惊动九响聚将钟?”
“是秘境!北域百年一遇的‘陨星山脉’秘境,要提前开启了!”
“陨星山脉?那个传说中有上古遗迹、遍地灵材、甚至可能有强者传承的宝地?”
“千真万确!消息是从万宝楼传出来的,几大顶级势力都确认了!”
“天啊!百年一遇!若是能进去,随便得到点好处,都受用无穷啊!”
“别做梦了!这种秘境,名额肯定极其有限,肯定是内门真传师兄师姐们的囊中之物,哪有我们外门弟子的份?”
“陨星山脉秘境……”林尘站在自己石屋的窗前,听着外面风雪也掩盖不住的激动议论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三皇子李天玄给他的那份地图上,就有关于此地的模糊标注,称之为“险地,亦为机缘之地”。没想到,它竟然要开启了,而且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秘境,意味着危险,更意味着机遇!可能存在的上古传承、珍稀灵药、稀有矿石……这些都是他快速提升实力、修复断刀、探寻身世之谜所急需的!尤其是可能存在的、与断刀相关的线索,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名额……正如那些弟子议论的,如此珍贵的秘境,天刀门能得到的名额必然极少,恐怕连内门精英都要打破头去争抢,怎么可能轮到他这个外门底层、甚至被视为“隐患”的独臂弟子?
希望渺茫,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宗门高层会议,讨论的必然是名额分配方案。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必须去争!
傍晚时分,高层会议似乎有了结果。主峰方向的强大气息逐渐平息。紧接着,一道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比的金色公告,出现在外门广场上空,光芒万丈,即使在大雪中也清晰可见!同时,所有外门弟子的身份令牌都微微发热,传来了同样的信息。
林尘取出令牌,灵识沉入。
“宗门谕令:北域‘陨星山脉’秘境,确将于三月之后开启。此乃百年盛事,机缘与风险并存。经长老会决议,我天刀门获准入名额,计三十又五。”
三十五个名额!比预想的要多一些,但相对于数万内门外门弟子,依旧是杯水车薪!
公告继续:“名额分配如下:真传弟子序列,直接入选十人。内门弟子,通过‘七脉会武’择优选拔十五人。余下十名额……予外门。”
“外门十个名额!”林尘眼中精光一闪!果然有!虽然只有十个,但终究是一个机会!
然而,公告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所有心怀期待的外门弟子,瞬间如坠冰窟!
“外门十名额之分配,由外门长老会协同执事殿,综合考量弟子修为、潜力、贡献、及过往表现,择优内定。名单不日公布。”
内定!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砸碎了无数底层弟子的幻想!
“内定!果然是内定!”
“完了!肯定又是那些有背景、有靠山的家伙瓜分!”
“我们这些没背景的,拼死拼活,有什么用?”
“黑幕!绝对的黑幕!”
“凭什么?这不公平!”
广场上,无数外门弟子群情激愤,怒吼声、抱怨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压抑已久的怒火被彻底点燃!风雪似乎都被这股怒火冲淡了几分。
林尘握着令牌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内定……他几乎可以预见那十个名额会落在谁头上。必然是那些早已被内门师兄、甚至长老看好的“种子”,或是家族与宗门关系密切的世家子弟。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甚至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的弟子,绝无可能入选!
一股不甘的火焰在胸中燃烧。难道就因为出身,就因为权势的排挤,就要眼睁睁错过这百年一遇的机缘?他不服!
“看来,平静的日子,又要结束了。”林尘望着窗外愈演愈烈的风雪,以及远处广场上攒动的人头和隐约传来的喧嚣,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刀。
秘境风声,已如惊雷炸响。而随之而来的,注定是一场席卷整个外门的、争夺机缘的腥风血雨。他这只蛰伏的孤狼,必须再次亮出獠牙,去搏那一线登天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