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廖鹰是问出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被她攥在手心的，薛淼的手臂，连带着那只泛着冷意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还在害怕吗？时隔多年，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王府掌权人，仍然会因为，同母亲争执而害怕得发抖吗？
“没事了，淼淼，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后，薛淼才好似松开了紧紧绷着的身体，脱力一般弯腰向廖鹰靠过去，呼出了一口气，止住了颤抖，轻拥住廖鹰，语气温柔，又带了些往日的楚楚可怜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廖鹰摇了摇头，拍拍薛淼的肩膀，安慰道：“没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担心太妃会拿着女德女训来欺负我，就像，她对你那样。”
廖鹰怎么会不知道呢？武安太妃气势汹汹对薛淼动家法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呢。
那时的薛淼全然不敢反驳，只管低着头挨骂，那武安太妃不依不饶，挥起鞭子就要朝着薛淼身上打去，廖鹰见薛淼躲也不躲，跪在地上挺着脊背，闭眼等着受罚，心下着急，几步过去护在她身上，那鞭子也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疼，真疼，火辣辣的疼。
廖鹰由江湖到了这上京的宅院里后，便不再受过什么伤了，这一鞭饶是她这自觉皮糙肉厚的人都疼得难忍，更不必说落在薛淼一个娇小姐身上会是个什么光景了。故而武安太妃第二鞭挥来时，便被疼急了眼的廖鹰一把攥住了鞭身。
“王妃，我敬你是淼淼的母亲，不想跟你动手，但你要是想打我一鞭又一鞭，未免过分了吧？”
武安太妃那时比如今可气盛多了，就着鞭子与廖鹰拉扯起来，见实在不是对手，才愤愤地扔了鞭，指着廖鹰骂道：“姜三姑娘，你若还知道些礼义廉耻，想来也不会被你父母给赶出府来，可淼淼与你不同，是个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我只求你别带累坏了她，叫她成了个如你一般的无赖。”
廖鹰既疼又气，又是在最少年心性，张扬无惧的年纪，更顾不上什么敬奉长辈，友善和气的叮嘱，自行起了身同武安太妃对骂起来，气焰一时间竟比武安太妃还高。
“淼淼是好姑娘不假，可王妃要想叫她不被人带坏，那第一件要做的事不该是来寻我，而是自己离她远些，免得她跟你学得，成了个抬手打人，张口骂人的泼妇。”
听得泼妇二字，武安太妃已经被气得脸色青白，指着廖鹰的手指不断发颤，想要开口驳斥，却张口结舌，插不上话，只能听着气头上的廖鹰继续叫骂不止。
“我劝王妃还是对我和淼淼的交际少管束些，往后她若不来见我，我仍旧会来王府寻她，王妃若不肯放人，或是再如今日一般想对淼淼动手，就别怪我在王府闹出什么动静来，引来旁人议论。反正我是个无赖，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王妃若是也不在乎，那咱们就斗斗法。”
所以这般看来，武安太妃觉得薛淼是被廖鹰带坏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这气急了就一通发作，不惜玉石俱焚的作派，薛淼倒是跟自己学了个十成十。
“不会的，有我在，任何人都欺负不了你。”
薛淼站直了身，方才看到廖鹰来得匆忙，竟是赤着脚站在地上，一时心疼，不由分说便将廖鹰横抱而起，放回了床榻上，掀开了锦被替她盖好，口里仍是轻声细语问道：“还睡得着吗？睡不着也再躺一会儿吧，或者，你想先用早膳？我叫他们去准备。”
廖鹰被这么闹了一通，也算彻底清醒过来，一把拉住了欲要起身的薛淼，忽而正色问道：“你是真的，在把我当作你的妻子对待，是吗？”
“嗯。”薛淼垂下眉眼，点了点头，“可以吗？”
薛淼似乎也很清楚，廖鹰最怕的从来不是针锋相对，而是示弱扮可怜，只要他这样恳求她，她就决计说不出让他伤心的话，事实也果真如此，廖鹰的那句“不可以”，百转千回还是没有说出口，换了一句颇为懊恼的，“但我做不到把你当作，当作。。。”
“没关系的，你想如何对待我，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你心里，还想着傅溦，也没关系。”
廖鹰轻叹一口气，“这时候就别提他了，只说咱们两个人的事，就已经够乱得了。我只是，还是接受不了，我实在担心，我扮不好你的妻子，会被人看出来破绽。”
“不用担心，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出了什么事，我会解决的。”
薛淼句句让步，更叫廖鹰说不出强硬的话，神色更为懊恼起来，“那还有回门，还要进宫去拜见二姐，我们都要以夫妻的身份前去，我如今，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你扮这个夫妻。我若是尴尴尬尬地回避了，岂不是更叫人怀疑。”
“这个，也简单，有个现成的借口。我就说，你受了我母亲的气，正同我闹别扭。”
薛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廖鹰的神色，话里又退让了几分，“所以，就算你怪我欺你瞒你，恨我弃我，也是我应当承受的。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一切后果，都是我应该承担。”
他分明知道，从前便是这样，只要他步步退让，她就会不忍心，就会妥协。可如今，分明不似从前了，他已经是权势滔天的武安王，不是当年那个备受欺负的小女孩儿了，但只要他露出受伤委屈的神情，自己还是忍不住去疼惜和保护，像是本能一般。
“算了，我也没有那么大气性，需要在外面扮夫妻的话，我就糊弄一下得了。”
已经不似从前了，可能需要摸索出一个新的相处之道来才行。廖鹰这么想着，抬头去望薛淼的眼睛，他仍旧是那么热烈温柔地望着自己，看得她刚有决断的心不由又软了几分。
算了，反正也还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来，就先不提了。
无论以后如何，至少眼下，她不想再看到薛淼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