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抹了抹眼泪,忙应道:“姑娘叫我小灵就好。”
“小灵,我看你身上也有不少外伤,一会儿霍姑娘给你们姑娘瞧完了,再叫她一并给你瞧瞧。稍后我要去一趟平安伯府,你就和你们姑娘还有霍姑娘留在客栈,我会叫魏玄留下来保护你们,你们就安心待着,不要离开客栈,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姜颂按着小灵的肩膀坐下,本是抬腿欲走,却被小灵一把拉住胳膊,只见她担忧不已地说道:“姑娘,平安伯地位尊贵,在鹤州,便是刺史也要看他的面子行事。我怕你跟他们谈不成,反而连累了你们。”
姜颂语气是难得的柔和,“不会的,就算没有遇到你们,我本也是有事,要去找他们的。所以你们安心歇着就好。如果有什么事,就听霍姑娘和魏公子安排。”
安抚好了小灵,姜颂这才打帘进了卧房,眼见疏月刚刚为苗姑娘诊治完毕,那苗姑娘神情仍是惊惧慌乱,正不住问着“大人在哪?”,是傅溦随之入内之后,她才稍稍安定下来。
姜颂把疏月拉到一旁问道:“疏月,苗姑娘的身子怎么样?”
疏月不无担忧地摇摇头,叹道:“她身子孱弱得很,新伤旧伤不计其数,想是平日里经常挨打,心病更是难医了,她这神志不清的病症,也是多年的毛病,只怕若我们来得再晚些,她便活不成了。”
姜颂闻言,一时气恨,咬了咬牙道:“我和傅溦先去顾家探探情况,你和魏玄先照应着她们两个些,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议。”
疏月点了点头,看向卧房中,苗姑娘正拽着傅溦的衣袖不肯撒手,口里嘟嘟囔囔,说着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傅溦说了多次要走,苗姑娘只作不闻,还是疏月给她喂下了安神汤药,哄她睡了过去,傅溦才算脱了身,同姜颂一并出了客栈,往平安伯府走去。
“苗姑娘一直叫你大人,你们之前认识?”
听得姜颂发问,傅溦停下脚步稍作思考,答道:“没什么印象,她神志不清,可能认错人了吧?”
姜颂定定望着傅溦,眼波流转,接口问道:“可三年前,你不是出任鹤州刺史,也在鹤州,指挥过作战吗?”
傅溦沉吟片刻,推测道:“那可能是她见过我吧,我对她的确没印象。”
姜颂不依不饶,“真的不记得?”
“真的不记得。” 傅溦听姜颂如此执着地追问,也不免好奇,“你很在意,我是不是之前认识她吗?”
姜颂叹了口气,否认道:“倒也没有,我只是觉得她无依无靠,脑筋又不清醒,就像我刚被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一样,我希望她能找到可信赖的故交。”
傅溦的神情仍是淡漠,点了点头安慰姜颂道:“故交皆由新友来,即便从前不识,如今诚心相交,终有一日也会变成故交的,我们好好照顾她,也就是了。”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平安伯府的门前,递上了两人名帖,那守门的仆役只是打眼一瞧,颇为不屑地“嘁”了一声,便将两人的名帖给扔了回来,口里十分嫌恶地阴阳怪气起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伯府门口趴。”
姜颂自然听得明白那仆役摆明了瞧不起她与傅溦,毕竟他俩一个武馆打手一个教书先生,这身份哪里够得上伯府的大门?
“这平安伯府也是稀奇,旁的府邸都是派人守门,偏他们派了条狗在这。”
也不是独他们平安伯府会阴阳怪气地说话,姜颂白眼一翻,说的话更是直戳了那人心肺,气得人怒气冲冲,只差要跳起来。
傅溦忙上前隔开两人,掏出几两碎银递到了那仆役手中,好言相劝道:“兄台,我们从上京凌云镖局来,是你们少夫人的朋友,劳烦通传一声,我们寻你们少夫人,有事商议。”
那仆役见了赏钱,脸色才稍稍和缓,答话的语气也轻柔也不少,“那您二位稍候,我去去就来。”
傅溦回头一瞧姜颂还是气鼓鼓地扁着嘴,不由哑然失笑,调侃姜颂道:“我们本来商量好了要暗查,你先是当街打人,现下又要站在伯府门口与人对骂,哪里还算是暗查?”
他们既然救下了苗姑娘,就必然要保护好她,才算担起了这份责任。因着这个意外,他们早已站在了与伯府相对的一面,再想做些引蛇出洞的隐晦手段怕也难了。
“若要解决苗姑娘的麻烦,只怕同伯府扯皮的事情还多着,暗查不成,就明抢算了。我猜凌娇。。。”
姜颂的话未说完,那仆役便小跑着赶了回来,道了句有请,便把二人迎进了伯府之中。
顾持远腿疾严重,根本站不起身,仆役便引着二人往顾持远所在的东院花厅而去,只见顾持远坐在素舆之上,原本悠哉悠哉地赏着花,一见傅溦与姜颂走来,登时慌张地要从素舆上站起身来。
“不知是殿下与国公前来,持远真是失礼怠慢。”
傅溦摆了摆手,示意顾持远安稳坐着,接口道:“不过是来看看旧友,并非公干,顾公子腿疾未愈,不必如此。”
姜颂最厌恶这些客套寒暄,故而单刀直入问道:“凌娇不在吗?”
顾持远吩咐完仆役取来座椅,请傅溦与姜颂落座后,便张口答道:“今日刺史大人寿辰,内子陪着父母前去贺喜,不在家中。”
姜颂微微点头,追问道:“那是不巧了,你的那位堂弟呢,也跟着一道去了?”
顾持远自然知晓自己那堂弟的去处,如今花街柳巷尚未开张,他多半是去了哪个酒楼或是赌场,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气闷,却不肯叫外人看出,遂反问一句,“怎么?殿下是寻持中有事?”
“是有点事,我在路上碰到了正被伯府仆役追着的苗姑娘,看她身上遍体鳞伤,说是被她的丈夫打得。这事你知道吗,顾公子?”
原是来兴师问罪的,顾持中夫妻不睦,这是伯府上下皆知之事,他不能当众撒谎,却也不能叫人觉得他知情不管,心肠冷硬,遂寻了个托辞道:“持中自成亲之后,就搬到了西苑居住,我腿脚不便,少往那边去,偶尔听过几句,他夫妻二人争吵的闲话,还特地叫内子去帮忙说和,后来内子说,两人已经和好如初,我才放了心。”
眼瞧着姜颂满脸不信,顾持远又特地解释道:“内子的性情,殿下也是知道的,最是和顺温良,从不会说谎。这婚事又是她一力撮合,向来是尽心尽力的,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顾持远这般说辞,多半是知情的,但姜颂也听得出来,他不愿掺和这事,更不必说主持公道了。
“苗姑娘身上的伤是作不得假的,难道伯府里除了顾持中,还有别人会对她动手?”
“这。。。。”
顾持远窘迫不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傅溦想着姜颂既然已经扮了黑脸,自己也该扮个红脸说和几分才更能达成目的,故打圆场道:“顾公子,我们无意过问伯府的家事,只是眼见苗姑娘浑身是伤地逃命,实在不能不心生疑窦。最好还是把持中公子请过来,当面解释清楚,否则事情传扬开来,只怕会辱没了伯府的清誉。”
顾持远眼见糊弄不过去,也只得认命一般地吩咐人去寻顾持中回来,而后继续陪着笑脸,同二人寒暄。
可姜颂与傅溦,都不是擅长人情世故之人,傅溦多少还肯学着别人的言行做个模样出来,姜颂则是装也懒得装,直接闭上眼睛假寐,等到那顾持中酒气熏熏地进了门,才睁开了眼。